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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瑾看着甘罗佑举在手中的纸条,转头问张鹏运,“‘衙门欠甘罗佑货款两百两’,将军,这上面所言当真?”
张鹏运起身答道:“本将不认!”
甘罗佑嚷嚷道:“立字为据,板上钉钉。谁都道张大人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汉子,可这样一件小事您却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往后还怎让广安城的百姓信服管教?”
张鹏运吹胡子瞪眼睛,“两百两,可不是什么‘小事’!”
甘罗佑道:“大人,小人只问,这纸条是不是您亲眼过目的?”
“是。”
“那纸条是不是您亲笔所签?”
“是。”
“既然是您亲眼过目,亲笔所签,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就有凭有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是衙门也一样。”
“虽然是我亲眼过目,亲笔所签,但我是落了你的圈套。这纸条的内容,我不认!”
“大人,你真厚脸皮!”
“哼!是你太无耻!”
眼见两人要在公堂上吵起架来,杨瑾忙打断他们,要甘罗佑把纸条呈上细看。
甘罗佑转转眼珠,反将纸条护在怀里,“大人,你不会撕了它吧?”
杨瑾想了想,掀袍起身,走下堂去,站在甘罗佑面前,“你既担心,便举着它,让本官看看吧。”
甘罗佑便无话可说,举起纸条给杨瑾看。
实际上,纸条上的内容杨瑾也从张家父子口中听过了。
话说当日,张鹏运本就头疼,甘罗佑喋喋不休的哭诉简直是再加一味烦心。未免冲动行事,张鹏运便行了缓计,直言,会为失主们讨个公道,对于像他这样金额较大又无法追回的,也会设法弥补一些。
张鹏运本是好意。他原想,既然偷儿有功,要论功行赏,那就用那笔赏赐给失主,若有剩余则归俩偷儿。当然,该判的刑罚还是照判不误。
谁知,这个好意被加以色彩,宣扬于街坊,一传十十传百,进而转变为:衙门会把大家失窃的物资折钱还给失主。
一时间,失主们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三三两两组着团来衙门“讨债”。
张鹏运等人哪有这么多闲工夫陪他们,可都是良民,又没犯法,也不能拉出去打几板子。
而贼党伺机行动,张鹏运等人终于顾不上那群失主了,择日不如撞日的,挑了几人,给了钱。
杨瑾闻言,当即摇头道:“错了”。
十几枚铜板打开了一条口子。
这群人中有人尝到甜头,剩余的人自然备受鼓舞,往衙门跑的更勤快了。
很快,张鹏运就觉得招架不住了。
粮饷都还紧缺着呢,哪有多少余钱?况且,他就算对金钱再迟钝,也发现不对:怎么失窃的财物会值等于这么多钱?
一查账发现,好嘛!后来领钱的,都存在大小不一的虚报!
占便宜都占到朝廷头上了,这还了得,张鹏运早就被这事烦透顶了,索性一刀切下,凡来要钱的,一律不进!
杨瑾听到此,又摇头道:“错了。”
前有后没有,别人有自己没有,水越端越不平,事越说越不清。
张鹏运平常都对着士兵、敌军,性格直爽暴躁,少有迂回。他显然低估了这群人的能耐,压制收效甚微,还起了反效果。人进不去衙门,那就在衙门前闹呗,一家如此,家家效仿。
张鹏运分身乏术,就交给儿子张逸和处理。张逸和比他爹顾忌少,直接捏了几个软柿子,作势要打,人立即招了。
原来从一开始的传言,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到后来,更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张逸和顺藤摸瓜,发现罪魁祸首是甘罗佑。
但没有足够证据。
张逸和便想与他爹张鹏运商议,哪知甘罗佑先行一步,借张鹏运无心此事,骗他签下了“欠款”条。
就这样,直到杨瑾上任,这个烂摊子还没收拾妥当,几乎原封不动的,交到的杨瑾手上。
也许甘罗佑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广安城现在的局势,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大人必定要稳住民心,又要与将军交好,即便薅不到将军的羊毛,薅一薅知县的羊毛也够了。
甘罗佑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杨瑾的“上任三把火”中并没有要讨好的人,并且,在看到这张欠条后,杨瑾要烧的第一把火也敲定下了。
——来个“杀鸡儆猴”吧!
杨瑾直起身,为难道:“两百两不是小数目,这不好办。”
甘罗佑一听,瞬间苦哇哇道:“大人,小人上有八十岁老爹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大人一定可怜可怜小人,替小人做主呀!全家指着小人一人吃饭,现在小人无货做生意,又无钱再拿货,街坊邻里还扣我一顶讹诈朝廷官员的罪帽,日日讽刺。真真是日子没法过,媳妇要散伙呀大人!”
杨瑾看向张鹏运,问道:“张将军,现在军中的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