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以後,我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
杜知书的话像是一把剑戳上了杜若水的心头。
他用一生去爱著的小师弟,就算死了也想在一起的对象不是他,而他杜若水……不就是他说的那般,所爱之人已经不爱自己……
那拚了命想要活下来,或者乾脆的死去,又有甚麽差别?
「你听过返生术吗?」杜若水突然说道。
「啊?」
「就是让死者的骨骸尸身,重新再活过来……不是藉由他人的命,而是真正的重生为人。」
「重生……为人?」一听重生为人,杜知书原本无神的双眼整个亮了起来,他抓住杜若水的手,颤声问道:
「重生为人就是……就是能够把死掉的尸体,重新让他活回来?」
「我不清楚,但曾经在北方一些地区有听说这样的术法,如果我们动身去北方一趟,沿途打听,也许能够打听到一些细节。」
「北方……」杜知书这辈子,虽然每天奔波流离,但也还没离开过这几个山头,前往从来就没去过的遥远的北方……
「那要多久才能回来?」
「或许几个月,或许半年。」
「不,我不去。」
杜知书立刻摇头,要他离开百川哥哥几个月还半年?他连半天没见著百川哥哥都无法忍受!百川哥哥的状况他知道,那是再也无法行动的僵尸了,北方那麽远,跋山涉水,也不可能带著百川哥哥一起前往的……
如果是这样,这麽久的时间,谁来陪百川哥哥?谁来帮他渡气?谁来讲话给他听?
「就算是死了,也能返生。」
「我不要。」
如果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怎办?如果魂魄已经离去,回来的不是百川哥哥怎麽办?如果什麽返生术根本就是传说而已,如果百川哥哥连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看他一眼,那又该怎麽办?
杜知书怎麽也没办法将百川哥哥胸口那只断剑给拔了出来,让他真的变成一具死尸,再去寄望那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返生术……
「师兄,你……你要去北方吗?」
「……」
杜若水被杜知书的话问得一呆,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水中,久久无法言语。
原本,他只是想找个藉口,让杜知书暂时远离这个地方,远离林百川,停止那日日夜夜都在消耗著生命的举动,暂时保住他一条小命,也许有天,他对林百川的感觉逐渐淡去,便不再那样执著,不再把自己的生命当作柴薪烧……
可没想到,杜知书的心中,早清楚划分你我,宁死也要和林百川在一起,见不到他的关心和担忧,也见不到他对他的心意了……
他很想大哭一场,但长年压抑的性子让他不知道该怎麽大哭一场,他只是低著头静静地,望著桌面。
若他真的去了北方打听到了那什麽返生术,杜小蝎,你以为我回来後会让谁返生?
让届时可能早已死去的你?让林百川?还是让你们两个都返生,从此幸福快乐的过日子?
杜若水想这麽问,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心灰意冷的感觉,让他连说话的力量都失去了……
那天夜里,杜知书一如往常,在把自己弄得几乎油尽灯竭的半昏半醒状态後,紧紧搂著林百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了百川哥哥睁开眼睛,凝望著他,这一次,他没有再闭上眼睛,只是那眼神还是冷淡得吓人……
「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他听见了!他听见百川哥哥这样对他说……
百川哥哥并不是不会说话,就像从前那样,他从来就不是哑巴,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好後悔,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想要你别离开我,你不要走……
杜知书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林百川说,但疲惫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身体却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他挣扎著想要回应,想要道歉,想要紧紧抱著百川哥哥痛哭一场……
可是怎麽身体都动不了呢?怎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毫不费力地,溃堤般流淌著,泪水模糊了视线,再见不到他最心爱的百川哥哥……
隔天一直到了日正当头,杜知书才从深沉的疲惫和昏沉中挣脱出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看著阳光从开启的门口射入,将草房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明明亮亮……
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个角落都被光线给包围了,包括身处这房内的自己,唯一的孤单的自己一个人。
杜知书缓缓地伸出双手,在空荡荡的草床上摸索著,明知道是徒劳,却还想从那堆草中摸到一丝属於林百川的温度……就算是凉冷冰寒也好。
可是除了草,他什麽都没摸到。阳光让草堆变得乾乾暖暖的,蓬松舒服,但那不是属於百川哥哥身体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