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见著的,也总就只有一个……
然而镜面的波纹尚未平复,杜若水突然想到了甚麽,他抬起头,望向了床边的桌几,几上一壶壶口还冒著白烟的热茶水,一个茶碗,一面摺得整齐的毛巾摆在桌上。
再低头看了看床下,他的鞋子整整齐齐地在一边摆著,一盆炭火在床边,里头几块木炭闷烧著,室内因此暖活了许多,但却不闷热,原来那原本被他关得密不通风的窗户开了个细小的缝,日光从那隙中窜了些许进来,让他看得更清楚,无论是窗台桌椅地板,他因受伤生病而无力打扫的这间房间,已被人仔细地清扫整理过了。
他回来了,不是梦。
他回来了,回到自己身边了,所以,再不需要用这镜子……
他将手指缓缓地从镜面上移了开来,那一圈圈的涟漪逐渐缓了下来,最後镜面恢复了光滑平整。
镜子映出了张脸,俊秀却病态得苍白,清癯的双颊和微陷的眼眶,更显得那双眼睛深邃若潭。
这张脸……这个人……是他自己吗?
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了?上一次像这样看著自己的样子,又是什麽时候的事?
一个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两个小小的孩子,手揽著手蹲在一条独木小桥上,双双低头望著清澈河水,水面上映著两张小小的脸蛋。
「兄兄,兄兄!」较小的那个孩子指著水面的倒影,口齿不清却开心地手舞足蹈欢叫著。
「小心别掉下去了!」较大的那个孩子紧紧抓著另一个孩子的小手,就怕他一不小心摔到河里去。
他心肝宝贝的师弟,从还是襁褓中就是他呵护著照顾著、把屎把尿喂吃喂喝拉拔大的小娃儿,他人生中唯一在乎的人……两岁大的娃娃身体不算健壮,要掉到水里头免不了又是一场风寒,而且师弟那麽小,就算这河浅淹不死人,吓坏了又怎办?晚上作恶梦怎办?
师弟胆小又爱哭,所以他更要好好的保护他别让他受伤受怕了,尽管他自己本身也才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却深信保护师弟是他最要紧的任务。
「兄兄,兄兄啊!」小孩指了指河里的倒影,又指了指他,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那是我。」轻轻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他也笑了。
小师弟学说话不怎麽伶俐,一岁多时还不会讲个字让他担心极了,他每天教每天教,好在最近终於开始做些简单的仿说了,虽然口齿含糊咬字不清,但他还是听得开心,特别是那句「兄兄」,那专属於他的称呼,那童稚的声音包夹著无数的依赖、撒娇和亲腻,听在他耳中,只觉这世界上莫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那个是你,知书。」他牵著小师弟的手,一起指向了水面上另一个倒影。
「兄兄,和猪猪。」
「嗯,师兄和知书。」
「唧唧?」小师弟仰起了小脸蛋,带著询问的表情望著他。
「嗯……一起,师兄和知书,我和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勾勾?」
「勾勾。」他伸出手指,和小师弟的手指,勾在一块。
怎麽能分开呢?这个孩子的名字是他取的,这个孩子是他从路旁的草堆捡抱回来,苦苦哀求著师父收留的,这个孩子是他最重要最在乎的人……
一阵风吹过,几分寒意挟著河上的水气袭来,他连忙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小师弟的肩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离开了河边。
「喜欢,猪猪,喜欢,兄兄。」
小孩整个挂在他胸口,四肢紧紧缠著他,撒娇地把小脸蛋在他的颈间摩蹭著,含糊不清地咯咯笑道。
「我也喜欢你。」
打从第一眼见到他还是个脏兮兮被虫子咬得厉害的小婴儿那时开始,一天一天,看著他逐渐长大,越来越多的在乎,越来越强烈的独占和喜欢……
他简直没办法想像会有分开或失去的一天,更没办法想像自己会有不喜爱他的一天……
「离我远一点。」
离我远一点,免得我见了你,又忍不住想要对你好。
「真的很讨厌。」
讨厌自己为什麽这麽无能?连好好的保护他都做不到?三番两次害得他倒楣受苦?
「难吃极了,看著你我就吃不下!」
看著你挨饿,再好吃的食物,都觉难以下咽……那些扔掉的食物,就不能算是我给你的吧?我没有对你好,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吃才扔掉……
「那麽丑的帽子,我才不要。」
傻子,拜托别再做了,手都流血了……
「拜托你那丑脸也遮一下。」
遮起来,就不会被其他人见著,就不会被其他人嘲笑欺负,就不会再听到那些伤心的话,不会因此难过落泪,他就不会想要安慰他,然後又伤害了他……
「把你的脸遮起来睡,免得半夜醒来吓到我。」
每回半夜醒来,看见杜知书那毫无防备的清瘦脸蛋,他几乎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