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前来迎他的懿妃。
叶澜踌躇片刻,还是跟了上去,毕竟熙羽明言叫她陪他看懿妃娘娘的,这样大约也不算贸然。方才隔得稍远瞧不真切。待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懿妃的模样。那是如声音一般,似水柔情的一个美人儿,眉目间点点的细细的纹路,看得出上了些年岁,大约是常年独自关在这德清宫中,虽然不如外面的娘娘们锦衣玉食,保养得宜。但她肌肤胜雪,定眼一看,只觉得是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子,眉眼如画,不是人间颜色。叶澜想,熙羽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气质许是随了这懿妃娘娘了。而她总是受誉貌色淑丽,今日为见皇后娘娘,铅华粉黛敷面,华服锦衣加深,在懿妃面前,倒是显得俗气透顶了。
懿妃许是出来的急了,并未外罩个大氅披风什么的,衣裳薄薄,北辽风盛,又是吹弹可破的肌肤,不过两句话功夫,直冻得鼻尖、两颊通红。熙羽看得难过,侧身挡在风口上,然后推了懿妃进门。
德清宫正殿偌大,摆设早在当年被软禁时,就被搬空了,显得空空荡荡,清冷的很,叶澜穿着厚厚的冬衣,进门后也不免打了个冷颤。这屋子大约只有遮风避雨的作用了,冬日酷寒,房中竟并未比外面好多少,甚至因为萧瑟,比外面是寒凉透骨。
“怎么回事?她们苛待母妃了?”熙羽陡然提高了声音,叶澜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去。只见他似是怒甚,眼眶子急的发红,至少接触的这数日以来,熙羽一直是个谦谦君子,鲜有人能将他激得这样怒,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偌大的宫殿里,连暖炉都没有一个,只孤孤零零地点了个小火盆。寒冬漫长,冷暖自知,旁人看着便觉得瑟瑟发抖,又怎么敢想懿妃有多苦、多难捱?
熙羽怒极,懿妃却不在意的样子,温温柔柔同他解释:“德清宫这般大,只有母妃一个人住,用不了那许多炭火的。”
他闻言却更加激动,半晌,才恨恨憋出一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儿子在外富贵荣华,母亲却要在深宫中……”话未说完,懿妃急急掩上他的口,眼中也聚了水色,声音有些哽咽,“好孩儿,母妃知道你心疼我,可这话说不得啊。”
熙羽别过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了声音:“母妃放心,孩儿一定救你出去。”说到这,他不禁回头看了看跟来的叶澜。
懿妃方才光顾着与熙羽母子情深,他这一看,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进来了另外一个人。仔细看去,却是惊了:“敛、敛容?”“敛容”正是林太傅的夫人,懿妃母家的表妹——林夫人。应是懿妃数年没见过林夫人,叶澜又与林夫人颇有几分神似,才将她错认了去。
叶澜有些尴尬,郑重地给懿妃行下一礼:“娘娘错认了,小女子是大宋使臣,叶澜。”
懿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十分慈爱:“原是如此,没想到姑娘竟与我的故人这般像。”
方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熙羽珍惜这样的时刻,接话道:“别说母妃了,连姨母都要将澜儿认作月盈妹妹了。”
熙羽说话时,懿妃便脉脉看着他,似乎对于他的一分一秒,一点一滴都不愿意错过。待他说完,她还问:“哦?还有这样的事?想必你姨母思女心切。”说着,便想到林夫人天涯海角寻不到女儿,她与孩儿时时同处宫中,却也不得相见,又有些黯然神伤。
熙羽见此,轻轻唤了一声:“母妃……”
懿妃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今日你带叶姑娘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熙羽正色回道:“母妃,知音难觅,我与澜儿投缘,今日一道去觐见皇后娘娘,便顺道将她带来了。”
叶澜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一旁点点头。
懿妃拉着熙羽的手,和缓道:“三郎,母妃懂你的意思,这些年来,你一直孤家寡人的,母妃知道你洁身自好,但是我在这冷宫之中不免时时挂念着你的事,如今难得有叶姑娘性情相投,你可要对叶姑娘好些。”说罢,又拉着熙羽向着叶澜走了过来,另一只手去拉她的手,道:“叶姑娘,三郎从小我这个做母妃的就坐错了事情,他一个人在外面,宫闱之中,虎视眈眈,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他性子向来孤僻些,还要你多担待,若他日三郎敢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
这番话叶澜不是听不懂,懿妃这是将她认作未来儿媳妇了,她自知没这个福分作熙羽的妻,那日也不过酒醉后一时意气说起的浑话,如今这场面当前,她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熙羽见她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样子,忙在对面给她打眼色,让她应下懿妃的话,她手足无措,只好稀里糊涂的照做了:“娘、娘娘说的是,澜儿定当尽心侍奉殿下。”
懿妃听了,抓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连道:“好,好……”激动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熙羽触及手下柔荑,深深地看向叶澜,好像二人真的是情定三生,得了母亲的认可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章中的1.“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引自唐,宋之问的《渡汉江》
2.“寂寞空庭”化自唐,刘方平《春怨》的“寂寞空庭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