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溯辞剑法不俗也难抵挡这种以命相搏的狠劲,其中一人被溯辞一剑贯胸,竟咬牙迎刃而上,任凭利刃在胸前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硬生生闯出溯辞的剑幕,拼尽全力将手中长剑掷向陆娇。溯辞来不及阻挡,惊叫道:“小心!”
这一声没能叫醒陆娇,却让香蕊回过神,几乎不假思索地抢身上前拦在了陆娇身边。与此同时,虚弱的祁龙避无可避,被尖锐的剪子扎破喉头。
“老爷子!”三名土匪骇然惊叫。
温热的血溅进眼里,陆娇眨了眨眼,慢慢松开手,看着祁龙瞪圆眼直挺挺倒地,嘴角疯狂的笑容慢慢松动,杀人时都未曾颤抖的手此刻开始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声音。
拦下那一剑的香蕊已经没有力气回头,低声喃喃:“小、小姐……”接着握着插进心口的剑缓缓倒下。
溯辞眉头紧拧,趁着那三人在震惊中尚未回神,果断出手了结三人性命,快步走向陆娇。
陆娇呆呆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又看了看失去生机的香蕊和在濒死边缘挣扎的商景辰,面上哭哭笑笑,似疯似癫。溯辞蹲下身检查完二人伤势,轻叹一口气,起身扶住陆娇,道:“快走吧。”
“走?”陆娇的目光涣散,缓缓摇头:“我不走,我能有去哪?”她慢慢拂开溯辞的手,环视屋内,突然娇俏一笑,说:“我可是黑龙寨祁老爷子的四夫人,我还能上哪去呢?”说着眼角淌下泪来,一面笑着一面歪歪斜斜向里屋走去。
溯辞微微摇头,心知陆娇心结太深,如今更是无可劝解,况且祁龙已死,此处已无她的用武之地,便不再多留,出屋赶去与薛铖汇合。
里屋的陆娇坐在妆镜前,取出最艳丽的胭脂点于唇上,重新描眉画目,末了从床底的旧箱子里取出那件她埋藏了十年、甚至有些褪色的嫁衣,一丝不苟地换上。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陆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美好的梦里,在床头点燃大红的蜡烛,看着火苗熊熊,嘴角yin着一丝笑容。等到蜡泪滴在手上,她蓦然松手,看着它落向床幔,在床前正襟危坐,宛如等待夫君挑开盖头的新嫁娘。
火舌从脚底卷起,鲜艳的红色很快吞没一切。
***
等到溯辞回到薛铖身边,山上的火已彻底烧了起来,浓烟滚滚,大有向下蔓延的趋势。
祁望山在部下的惊呼声中回看一眼,面色陡变,惊恐与不安齐齐涌上心头。他心知寨中不服他者甚多,尤其几个叔父,若老爷子因他护卫不力身亡,那些人绝不会让他在黑龙寨有立锥之地!
这时,薛铖听完溯辞简述来龙去脉,随即高声对祁望山说:“祁六爷,你们大当家的只怕凶多吉少,群龙无首便是一盘散沙,何必负隅顽抗,若你归降,兴许我能留你一条生路。”
祁望山目眦欲裂,望向薛铖怒道:“是你干的?!”
薛铖笑道:“祁六爷太抬举我薛某人了,祁老爷子一生叱咤,风流债无数,最后死在自己女人的手上,倒也算死得其所。”
“你放屁!”祁望山怒骂,然而眼见手下人个个面露惊慌,加上身后火势越烧越大,终究没能沉住气,命一队人断后,随即率人赶往山顶。
薛铖立刻下令追击,趁着黑龙寨此刻人心不稳,长驱直入,顿时将这些散兵散将搅得人仰马翻。
大当家凶多吉少,对手势如破竹,不少土匪心生怯意,念及家有妻儿或为自身性命考虑,顿时趁乱四散逃窜。而祁望山心系祁龙根本无暇顾及这些逃兵,待他率人一路冲过燃烧的屋舍、被大火彻底截住去路时,身后也只剩下寥寥数十心腹,其余的或逃或降、或死于乱剑之下。
他望着眼前连片的大火,心彻底沉入谷底。
再往上,四夫人的院落和主屋皆被大火吞没,而这一路上来没有遇到一个他派来护送老爷子的人,只怕……
密集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祁望山颤抖的手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冷定无比,他在熊熊火海前慢慢转过身,背靠着这冲天而上的山火,面向率兵赶来的薛铖,缓缓将手中剑举过头顶,高声道:“弟兄们,你们肯跟随我祁六至此,我祁六感激,如今黑龙寨已至存亡之时,各位若有牵念,尽可离去,只求他日若遇上寨里落难的弟兄仍肯念及往昔情谊搭救一把!若仍愿一战者,便随我祁六背水一战、杀出一条血路,以慰老爷子在天之灵!”
他的声音雄浑,字句铿锵,在场者无一退者,均高举刀兵,嘶声大喊:“愿随六爷血战到底!”
伴随着黑龙寨余众奋不顾身的喊杀声,最后一战在烈火阵前彻底点燃。
***
冬日干燥,山火不出半个时辰便将整个山头吞没,火海前激战几近尾声,祁望山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如何骁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浑身浴血,声嘶力竭,也无法扭转败局。
待最后一人倒在脚底,祁望山喘着粗气以剑杵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失血过多令他眼前视野一片模糊,可即便这样,他仍然瞪圆了眼怒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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