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是我大学同学,一会儿他说要来的叶祺也是。叶祺是他男朋友。”
常铮笑着替他拿了个杯子过来,倒上一点暗色玻璃瓶里的酒:“这么巧,熟人都凑到这儿来了。来,尝尝这个,据说是陈扬刚拿到的国内代理权,还没批量进口,现在这是样酒。”
陶然是真的懂酒,陈扬早年就认识他,也知道这事。那位常铮的客户朋友看来是陈扬的同行,或许还正在合作,见他们都盯着陶然,自己也不说话了,颇为期待地看着他品了一口。
难得高兴,也承蒙老友看得起,陶然沉yin片刻,给出了一个相当中肯的评价。
“很不错,没有一股恶甜。”
于是大家都恰到好处地笑起来,一桌宾主尽欢。
夜深了叶祺才赶到,一脸行色匆匆,穿得好像刚从讲台上下来,格子衬衫深色牛仔,一派永世少年的模样。
众人又是一番“真的好巧你也在这儿”,寒暄完毕再坐定,陶然再次扫过一遍叶祺这一身,不由对着他笑:“看看你,我们真的都是风尘中人了。”
叶祺忽然兴起:“槛内还是槛外才是风尘?”
陶然被他问得一怔,心想自己送上门去跟一个教文学的耍嘴皮子,简直是找死:“内外都是,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客户看举止不像是在国内长大的,哪里听得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摇头说还是你们有底子,我自愧不如。大家又说笑几句,他起身说去趟洗手间,然后常铮趁机站起来往吧台走,跟众人打招呼说他先去结账。
生意上的事谁小气谁就落了下乘,这一晚的酒价格不菲,但既然常铮觉得有必要,陶然也就选择保持沉默。他站起来之前,陶然按住他仔细看了看眼睛,问他喝了多少,常铮笑答还没多到不识数,坚持一个人走开了。
陶然和叶祺都有好一阵子没见了,更别说关系稍远一层的陈扬,三个人趁着主宾不在,抓紧时间聊起了当年同窗们的现状。这是一个一旦开启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话题,说着说着就到了兴头上。过了一会儿,整个店里的人声不知为何突然炸响,当下他们谁也没往心里去,各自都以为是有人爬上了舞台献歌跳舞之类的,反正这里每天晚上都不缺这样的爆点。
似乎就是下一秒,主宾先生回到桌边来,却只是站在那儿,没有入座的意思。陶然正好一抬头,视线撞上他一言难尽的脸色,忽然意识到他是来找自己的。
人喝到微醺,反应总会慢半拍。但就算慢,陶然也开始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你……去那边看看?我刚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常铮站在转角听那边一桌人的对话,然后莫名其妙就冲上去动手了。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所以根本来不及拦住,我……”
人家的话还在继续,陶然却等不及了。被酒Jing煽动的血ye好像都在争先恐后往头上涌,他用力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人群,只想尽快抵达一片混乱的中心。
陌生人的身体接触和或浓或淡的酒气,无一不在挑拨着他快要烧起来的神经。那短短的十几米距离,陶然几乎分不清自己是震惊、恐慌还是疑惑。过量的情绪煮成一锅滚烫的汤,他觉得自己像这汤里的青蛙,以为一切尚且温吞,却早就无处可逃。
也确实赶巧了,他穿过这群看客的时间里,常铮挑起的这场争斗,正好结束了肢体暴力的初级阶段。被打惨了的一方已经不敢再反击,只好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我有错吗?我有吗?你敢说吴归舟那时候喜欢的不是个男人?!他自己不小心,那种东西都敢放课桌抽屉里,那能怪我吗?!”
常铮站着没动,手里还在拎着对方的领子,把他死死抵在墙上。
陶然见状没有再靠近,事情还没解决,这不是过去拉架的时候。以他对常铮的了解,至少被吼完这几句的那三五秒里,常铮是彻底地僵住了。
乱糟糟的西装和衬衫下包裹的那具,他再熟悉不过的躯体,就因为这一番声嘶力竭,仿佛即刻被拖进了往事的深海。
隔着这冰冷的喧嚣,陶然忽然在那一刻,读出了他的窒息。
也不知道是独角戏的尴尬,还是之前留下的疼痛彻底激怒了那个男人,趁着常铮发愣的时间差,他自以为有机会占巧,拳头却在刚要挥动的时候,被常铮一把接住。
他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在岁月的血泊里浸透过。
“当年不能全怪你,也不能全怪他,那你刚才在这儿说的,算什么混账话?”
——这语气之冷,直接把陶然钉在了原地。本能告诉他,眼前的常铮已经完全失态。而这样危险的状态下,他但凡还剩半分明智,都应该等一等再上前去。
可除了本能,终究还是有些更深刻的东西,如冰块散发的丝丝凉气,逐渐缠上了心头。
长久以来深埋在常铮心底的死寂,就在此刻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竟是个谁都摁不住的怪物。
“我为什么不能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男人显然半醉半醒,唇边的血糊成触目惊心的形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