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箭矢离弦而去,一百米开外的一头小鹿应声倒地。射者开怀大笑,对左右的好友说:“晚上酒宴有此ru鹿当增色不少。”虽然射者武艺出众,但是他的身上没有一般武者的彪悍粗勇,反而是峨冠博带,显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儒雅风范。他便是东晋旌阳令许逊,字敬之。
众人拊掌大赞,当下便有两个家丁奔去拾取猎物。
然而正当此时,让人瞠目的一幕出现了:一头母鹿不顾危险回到小鹿的身边,凄哀的舔舐小鹿的伤口,仿佛期待它能活转回来。
但是那一箭已经断绝了小鹿所有的生机,任母鹿如何地舔舐,小鹿终还是死去了。母鹿哀鸣一声,竟然也死在小鹿的身边,柔肠寸断!
这一刻,许逊分明看到母鹿的眼中溢满血泪!他只觉得胸中突然积郁一口气,彷佛想通了什么,又仿佛失去了什么。
“啪”的一声折断了手中的强弓,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决然离去。
许逊是被师门誉为千载难遇的奇才,无论是经史、天文、地理、医学还是武功,在同门中无人能出其右。
入仕为官是师门对他的最后一项考验,如果他能通过,便是下一任的门主。
许逊猜度这是师门在让他积累功德,所以在上任之初便立志一心为民,扶危济困。当旌阳粮食欠收,百姓交不起赋税时,许逊更是施展所学点石成金,帮助百姓交租。
有人讥笑说:点石成金不过是一种肤浅的障眼法。许逊默然不应,这种江湖术士行骗的把戏他根本不屑为之,也不屑回应。只有真正的高人才知道他的点石成金是非常高深的提纯术。旌阳盛产金矿,只不过贫得不能再贫了,以至于难以探查,即便探查出来,冶炼的成本也远远高于产出。而许逊则运用玄功将石中的金子提纯而出,从而给人以点石成金的错觉。
对于许逊的仁善,百姓人人称道,但是奇怪的是师门的考验却一直没有通过。
许逊刚回到县衙还没有坐稳,衙差便上前禀报说旌阳又逢灾年,几乎颗粒无收!百姓拥堵在衙门前等待许逊点石成金以交赋税。
许逊不由奇怪,自从他到了旌阳之后,辖地十年九灾,难道自己是灾星临世不成?
走出县衙,许逊发现,果如衙差所说,县衙前围着数百人,每个人面前都看着一块石头!让许逊感到吐血的是,这些石头一块比一块大,有的甚至有大过磨盘!即便是点金之后大大缩水,也足够十多年的赋税的了!
见许逊出来,所有的百姓都跪倒在地,不住叩头哀求,许逊心中泯然,吩咐衙差先收下石头这才遣散众人。
看着满院子的大石,许逊束手叹息。县衙的老门房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说:“大人,老朽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老人家有话但说无妨,”许逊说。老门房年逾古稀,伺候过多任令守,许逊对他很是尊重。
门房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说道:“大人如果有空倒是不妨跟老朽到田里走一走。”
许逊心中一动,老门房话中有话,难道说百姓谎报灾情?
跟随老门房走进田间地垄,许逊发现庄稼地里杂草齐膝,有的田里甚至连一棵庄稼都没有!这实在是极其严重的灾荒了。
“大人觉得这灾情严重吗?”
“如此重灾,简直民不聊生呀。”许逊答。同时很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自责,怎么可以怀疑淳朴的百姓呢?
老门房淡然一笑,说道:“今年无旱无涝,可谓风调雨顺,更没有虫蝗聚集,何以为灾?”
“老人家的意思是?”许逊问。
老门房用拐杖指了指土地,说:“灾不在此,在人的心里呀!”
“灾在心里?”
“正是!”老门房说道:“与旌阳毗邻的其他城县尽皆丰收,唯独旌阳一地几近颗粒无收,不是因为别的,恰恰是因为旌阳的百姓有一位可以点石成金的父母官啊!既然可以不劳而获,试问又有谁愿意辛苦劳作呢?”
许逊恍然大悟,心中郁结一下解开,他终于明白师门的考验绝不是让他积蓄功德,而应是让他勘破人性。惟其如此,他才能不被世间的形形色色所惑,才能超然出世,尽得逍遥!
许逊对着老门房长揖到地,由衷的说:“老人家金玉良言,敬之受教了。”
回县衙的路上,许逊自觉周身轻松,然而一间茅草屋却让他又停下了脚步。
一个青年正在屋前熬着药,沙罐中咕咕冒着热气,药香四溢。
草屋中不时传出老妇剧烈的咳嗽声,青年一边拿着蒲扇轻轻的煽动炉中的火,一边温声安慰说:“娘,药就快熬好了,您喝了药就不咳嗽了。”青年的孝顺让许逊心生恻隐,他走到青年的面前,问:“其他的人都拿着石头点金去了,你为什么不去呢?”
青年见是许逊,连忙站起身说道:“大人,我娘生病了,我要照顾她,实在走不开。”
许逊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灶旁的一块石头点化金子,问:“你愿意学习我的点金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