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夏,下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那天刚好平日会给宁锦钺送伞的阿姨请假了,知道不会有人给他送伞,下午放学后,宁锦钺毫不迟疑地从教学楼大门跨进了雨帘。
身边其他没有带伞的同学都在雨里飞奔,而宁锦钺不急不缓按照他平日的速度往家里走。雨太大了,密集而沉重的雨点打得他睁不开眼睛,衣服也几乎瞬间shi透,好在天气不冷,他家离学校也并不是太远。
走了一半,一辆车从他身边擦过,在前面二三十米的位置停了下来,他抬眼一看,那是宁锦铭新买的保时捷。随即车窗拉开,一截裸/露的手臂伸进雨里向他招手。
哪怕在迷眼的雨水中,他也认出那是秋醒的手,于是他加快了速度。走到车边,秋醒问他怎么一个人在大雨里走,又让他赶紧上车,但他拉不开车门。
宁锦铭嫌他一身水把新车给弄脏了,不让他上来,秋醒非要让他上,两人就在车里大吵了起来,越吵越厉害。宁锦钺觉得无聊,就转身继续往前走,没多一会儿,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秋醒也下了车,几步赶上宁锦钺,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在雨里走。
秋醒走着走着开始哭,越哭越悲伤,好像是在骂宁锦铭,又好像是在指责他。雨声太大,宁锦钺怎么也听不清楚,他只是望着秋醒,想要给他擦擦眼泪,但是袖子一抬起来,又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水,手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可他还是一直盯着秋醒哭,然后不耐烦地想,他怎么这么爱哭。跟宁锦铭吵架受了委屈,当着那人的面死倔,却会背过身对着宁锦钺一个小孩哭得稀里哗啦。
宁锦钺想,如果他是宁锦铭,他一定不会让秋醒这么哭,因为他笑起来多好看啊,像一只白鹤。
他这么想的时候,秋醒就变成了一只白鹤,扑了扑翅膀,大雨里也振翅飞走了。
宁锦钺看着白鹤飞走的身影开始奔跑追逐,可是越追越远,白鹤马上就要消失,宁锦钺追出了梦境。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耳朵里塞满了雨声,脑子里都是那只伴随雨声消失的白鹤。他坐了起来,低低喊了一声“秋醒”,意识逐渐回归,他闭了闭眼睛,松了一口气重新倒在榻榻米上。
怎么会做那样一个梦。
冷静了一会儿,他又起身,打开了几盏不是很亮的地灯,上了楼。
秋醒也累了,那么大的雨也没把他惊醒,昏暗中仍然沉沉睡着,呼吸均匀。宁锦钺轻轻爬上床,侧躺在秋醒背后,跟他侧卧的姿势一致,本可完美地贴合他的后背,可是怕把他弄醒,宁锦钺并没有贴上去。他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拨弄着秋醒的头发,心在叹息。
这次你会闹多久的别扭呢?
明明是用尽所有对你好,可是为什么总是不合你心意?
你会变成白鹤飞走吗?
不,你不能飞走。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窗外突然闪了一道白光,没过几秒,一声炸雷就在头顶炸开。
被炸雷惊到,秋醒迷迷糊糊往后一缩,立马碰到一个人,吓得他弹坐了起来,下意识朝宁锦钺的方向看过去。
宁锦钺摸到他的手抓着,赶紧说:“是我。”
秋醒紧绷的手指软了下来,好像清醒了过来。
“你被雷声吓到了。”
秋醒也没说话,而是摸着打开了卧室的灯。灯光亮起,那些在黑暗里肆意流淌的遐思和妄想瞬间消失,只剩下了两个具体的、冷面相对的人。
“该吃晚饭了。”秋醒说完就下了床往楼下走,一路走一路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宁锦钺跟在他身后下楼,看着视线低洼处对他又冷又硬的身影,他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疲惫。
晚餐还是在西区的客厅,一米宽的家用木桌,这次宁锦钺没有坐到秋醒身边,两人面对面坐着,无声吃完了一餐饭。
饭后,赵姐又过来悄无声息地把碗筷都收拾了。又只剩下宁锦钺和秋醒相视而坐,一米宽的饭桌突然变成了谈判桌。
宁锦钺看着秋醒,这种再也无法容忍的气氛让他对秋醒的要求更像是请求:“秋醒,我们谈谈吧。”
秋醒在桌子上沉默了很久,他不想谈,他想往后拖,想要逃避,他直觉这次的谈判会非常不愉快,因为此时他心里就憋闷得像一架大鼓,只要宁锦钺轻轻一敲击,他的愤怒、委屈、悲伤、恐惧和焦虑就会发出巨大的“咚咚”声,捂都捂不住。
但是宁锦钺就那么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截住他所有退路,秋醒只得点头:“那谈吧。”
说完这句,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从何谈起。秋醒低下头,咬了咬嘴唇,从他自己入手太难,还是从别人谈起吧。
“宁锦钺,你把秦思的股份想办法折现还给他吧。”
听到这话,宁锦钺原本垂着的眼皮抬了起来,毫无情绪地盯着秋醒几秒,盯得秋醒的心开始往下沉。果真,宁锦钺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