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确实是四十一天了。
她忽然颓丧起来,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顾怀兴道:“你退下。”唐瑜如蒙大赦,蹑手蹑脚待要退下,顾怀兴的音调陡然抬高,指着银羽道:“不是你,是她。”甚至扶了扶额。
唐瑜顺着顾怀兴的动作,视线落在他的额头上,莹润如玉,眉眼间稍显倦怠,唐瑜点点头,看来顾大人的发际线还算□□,就是不知他为何要遮掩自己的额头。
她好似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当你知道的时候,又难免气急败坏,因为她总不将你放在心上,她总是,像个孩子。
顾怀兴走上前去,正对着唐瑜,伸手端住她的下巴,唐瑜双目圆睁,只看见顾怀兴的脸越来越大,像月亮一样贴到她面前,直至遮挡住所有视线。
唇上温温软软的触感,她伸手想去将那温软的东西扫开,却不妨被一只有力的手按到半空,那人想更深入些,唐瑜旋即用另一只手推开了那人:“你做什么?”
他只是看住她,好似天地万物皆不复存在,良久,他将唐瑜护在怀里,头就枕在她的肩上,道:“阿瑜,连州好远。”
远得仿佛是天上地下,怎么也寻不到她的踪影,而她却在山水之外,乐得自在。
唐瑜只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嗡”得一声,就这么断了,而她的思绪还停在断弦的另一侧,怎么也传不过来。
顾怀兴第一次叫她阿瑜,倒像是叫了千万次一样的纯熟,听起来,很是羞人。
从前在家时,只有阿爹和阿娘才会唤她的小名,阿瑜。
顾怀兴是江南人,说话时带着苏地特有的口音。阿钰,阿瑜,此际竟分不清,他叫得究竟是哪个瑜。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脑海里突得想起这首诗来,不禁面上一红。
唐瑜恍若惊弓之鸟猛得推开他,一巴掌打得满堂皆惊。顾怀兴一时不察,直直被推了个踉跄,然后他抖了抖袖子,冷笑道:“阿瑜好狠的心。”
“太师大人请自重。”她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顾怀兴是谁,百官之首,权势滔天,身份贵重,竟让她白白扇了一巴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顾怀兴先是看了眼周围,那刘大人也不知何时喝得不省人事,直接瘫倒在地上,嘴里还喃喃念着:“本官的眼睛啊,怎么什么都瞧不见了?哎呀哎呀,快给本官叫大夫。”
顾怀兴冷声道:“闭嘴。”那刘大人便再无一句话。唐瑜嘴角抽了抽,心道,刘大人您能再假一点吗?
其余的人赏星星赏月亮,睁着眼睛说瞎话,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唐瑜心有戚戚然道:“方才下官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担心顾大人,下官委实不是诚心想扇您那一巴掌的。”
到底是心急了些。
有的人,譬如顾怀兴,表里如一的冷漠,而有的人看着温和可亲,其实铁石心肠,譬如唐瑜。
顾怀兴看一眼头顶的木雕穹顶,欲言又止,终究说了一句:“往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言罢便径直离去。
她指尖轻触唇瓣,尚留有残许余温,是她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唐瑜摇了摇头,那些旖旎幻想从脑海中驱逐而出。
他可是顾怀兴,她远离家乡,究竟为了什么?
一时间竟平白生出了些愤懑,顾怀兴可是有未婚妻的,当初求娶之时信誓旦旦,怎么转脸便将他那未婚妻忘在了脑后?
唐瑜亦回了驿馆。
锦越遂走上前来,道:“公子,你可不知,今日宫里出了好大的事。”
她的脑子尚未清醒完全,懵懵懂懂地问:“怎么了?”
宫里人多口杂,晚间顾怀兴进宫回复皇命,不料见到皇帝正与新册封的聂美人嬉笑玩耍,发了好大的怒气,说是聂美人不思检定,狐媚惑上,紧了聂美人一个月的禁足。
“那皇上呢,皇上便不气么?”唐瑜将毛巾浸在水里,等着锦越拧干了,然后接过面巾,覆在脸上,长舒了一口气:“顾怀兴的火发得有些奇怪。”
皇帝再怎么不济,终究是皇帝,顾怀兴再受皇上信任,权柄再大也终究是个臣子,竟也管到了皇帝的后宫里去?
锦瑜答道:“可不是么,倒也是怪了,皇上虽有些微词却终是什么也没说,那聂美人自个领罚去了。”锦越终究是宫外的人,宫里的事情穿出来终归失了些真。
唐瑜倒颇奇怪:“我前些时候见过那聂美人,乖乖巧巧的一幅模样,看着很是贞静,怎么就触了顾怀兴的眉头?”
她拧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颇,索性不像了,丢了面巾,直直往床上一躺,脑海里思绪万千,一闭眼便是顾怀兴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的睫毛倒是很长,爹说,睫毛长的男孩子性子不好,比姑娘还娇惯,她觉着顾怀兴可不正是比姑娘还娇惯,什么事都要合了他的心意。
唐瑜摇摇脑袋,闷头扯过被子,小声道:“谁要想他了。”
锦越没听清,问:“公子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