趔趄几欲摔倒,带倒了凳子撑着桌子才站稳,酒水也洒了满身。
动静大,引得众人都看过来,南栀站起来连说几句对不起,可她一抬头,竟是满眼的泪水。
南栀张目结舌,简直不敢置信,南方的姑娘如此柔软多娇?她突然就觉得愧疚,手忙脚乱递上帕子,众人团团围过来,袅袅勉强擦干眼泪,对着众人大度的微笑,“没事没事,想来姐姐也不是有心的,不过弄脏了裙子我回去换了就是。”
她说着没事,可是眼圈红红泪痕犹在,引人遐想,各人不好多问但是按不住好奇作祟,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相互交换着眼色回到座位上,南栀懒得理她的这些心思,这几天也的确是累,不声不响到端太妃跟前去坐。
端太妃虽没瞧清发生了什么事,见袅袅快退出厅里,扬声唤住她,“你下去换衣裳,正好把琵琶取来弹几首给太太们赏鉴赏鉴。”
袅袅脚步一滞,神情几番变幻,到底不敢不从,应了个是。
她出身乡野,自小就长的娇俏,声又婉转,无意间在街上被富商相中带回府里教养,琴棋书画样样教授,唯独琵琶谈的格外出众,花了重金培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做了王爷侍妾,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一齐学艺的姐妹眼红羡慕说她是跃上枝头成了凤凰,府里没有正头王妃,同来的秋桐原有心上人,进了府里也是冷傲的很,还有一个不成器的香玉,就剩下她一个伶俐善言的。这几年府内的小事,多多少少料理一些,她自认为有这个才智,哪怕以后王妃进门,她也有一方立足之地,不说别的,至少身份也该抬一抬,不可能做上一辈子的侍妾。
原先她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这个平衡被宋南栀打破,她自小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练就出不同寻常的察言观色本领,六王待她太不同,骗得过旁人,她却识得六王看南栀时眼里的情意绵绵。
有些不甘心,想去放手搏一搏,被夸奖到天上地下的姑娘,没有了能干的本事,窝窝囊囊办砸了筵席后,撕开完美的表像还能不能让六王初心不改。
可是她没料到,端太妃洞若观火,三两拨千金的一句话如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彻,也只有不上台面的侍妾才会当众献艺,可她的琵琶弹得妙,是用来博宠固宠!不是用来供人取乐的!
她咬碎银牙,暗自不忿!又不敢不从,只是心里积着火,想法设法要扳回一程!
戏唱一出,刚好有歇息的间隙,便叫锣停弦收,等着袅袅来献艺,只是左等右等都不来,端太妃使人去瞧,转脸又跟南栀说,“一早说雨天带你听曲儿的,天老爷不赏脸这么些天都没下,好歹先听听,嗓子也还算不错。”
众人听的分明,太妃这话里亲疏立现,那不过是个侍妾,只怕眼前这个才是正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论方才如何,也是袅袅不懂事。
满屋子珠翠环绕,富贵煊赫,众人围着太妃打转,心照不宣,看向南栀的眼神却格外不同。
一会儿丫鬟来回话,“袅袅姑娘说琵琶缺了一根弦儿正调着呢,一时半会不合适,叫太妃和贵客久等实在是她的不是,只是也急不来,正想请宋姑娘去一趟看看呢,姑娘这回管事,说不定能有法子可使。”
端太妃不高兴了,一拢衣袖说算了,“推三阻四的,且罢,还叫人接着唱,就唱那出我点的游园会!”
本来也没认真要听,只是为了给南栀撑场面,袅袅既这般说,只怕也是有些悔悟,端太妃没往心里去,反而是南栀怕她不高兴,自告奋勇说去瞧瞧,“您今儿就是王母在世,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哪能不做数,再叫太太们陪您说会儿子话,我去看看就来。”
穿过回廊往后走,是府里的花园,花园边上引一湖活水曲折蜿蜒,绕府而过,湖水清澈倒映着碧空如洗,偶尔有飞燕剪翅掠过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湖里铺了矮桥,穿过湖心对面就是袅袅她们居住的秀心院,桥栏很矮,最多到脚踝上头,南栀跟雁引走的小心翼翼,一面又很新奇,“若是这桥再矮点,行走其中是不是就如凌波微步,水上踏花?”
雁引笑话她,“晕船时候不能看水,这会儿怎么又不怕了呢,春日雨水丰沛湖里河里都涨chao,你瞧脚下,再有一场雨,估计就要漫上来了。”
南栀低头一瞧,可不正是,水位拔高,堪堪悬在矮桥边,只怕风吹浪起,都要打shi石板。她天生对幽深的湖水有种惧怕,不知不觉攥紧了雁引,湖里微漾,她的身影落进去只剩下支离破碎。
正走至湖心,迎头见袅袅上了桥,她新换了水红的衫子,发上也簪了海棠,累累垂在鬓边,映的人面细致柔美,抱着琵琶而来,春风荡起长长的披帛飞在身后,像是这湖边的垂柳一样柔弱无骨。
她到了跟前把琵琶交给侍婢,给南栀施礼,“缺的那根弦儿好不容易找到了,累姐姐白跑一趟。”
吃饭的家伙事,怎么可能会没有备用的,这是借口,或许她拿架子,要她亲自来请而已,南栀无所谓一笑,“无妨。只是我觉着你叫我姐姐不大好,同她们一样,叫我宋姑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