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房间里只有一盏灯笼映照一室的暖光,裴澈不在屋中。
她昏昏沉沉地正起身要看裴澈究竟去了何处,忽听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嘈杂声,依稀是盆水砸地的声音,她心生警惕没有开门只在门缝处看着外面的动静。
二楼的走廊几个房间都是空房,只有宋云萱住的天字一号与隔壁的天字二号房有人住,她注目望去,就见走廊上隔壁的房间大开,一名小二手里握着shi漉漉的布巾狼狈地摔在地上,一片热腾腾的水汽从房中弥漫而出,宋云萱可以闻到隔壁房中浓重的药味。
那小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讨好地凑到门口道:“客官,上面要小的好生照看您,您这样......小的很为难啊......”
半晌,那隔壁房间传来重重的“砰”地一声,那小二垂头丧气地走了。
隔壁恢复了平静,宋云萱没有多想,须臾她便听到旁边传来痛苦的呻/yin声。那人似乎在饱受折磨,声声是在煎熬,蓦地,她想起梦里那一幕,想起那个她没能救出来的孩子,心中又闷又痛,怔忡中她已不觉走到了隔壁房间。
房间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狼藉还有那浓郁的药味,药味掩盖下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那人蜷缩着四肢躺在地上身上发着颤,他浑身缠满白色的绷带,血丝正从绷带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干枯的白发粘结在他身上让他像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兽。
宋云萱怔了怔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身,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想扶他:“你没事吧。”
那人下意识地推拒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苍老粗嘎地近乎刺耳:“我说过了,走开......”
他挣开她,转身抬头视线对上宋云萱的脸时,那裹缠在绷带后的瞳眸陡然睁大,那一瞬他几乎像是被什么难以置信的冲击摄去了魂魄,整个人只死死盯着她。
宋云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道:“我扶你起来。”
那人这次没有再挣扎任由她将他扶到床上躺好,见他嘴唇干裂出血,宋云萱倒了杯水过来道:“你应该很渴吧,喝口水?”
那人靠在床边,深陷的眼窝里似蒙了层灰翳,他怔怔地望着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宋云萱用帕子沾了水润了润他的嘴唇,才将茶杯递到他唇边。
那人低下头慢慢将水喝了。
小二端着换好的热水新盆站在门口瞧见屋子里的情景已经完全愣住了,半晌才结巴地开口:“这位姑娘,您怎么在这儿?”
宋云萱道:“我是隔壁房的客人,听见这里的动静就过来看看。”
那小二走进来将冒着热气的水盆放下,不可思议道:“这可奇了,他可从不让旁人碰的,前几日一位大人路过将这位客人留在这儿叫小的好生照看,为了照看他,小的可吃了不少苦。”
“这里交给小的吧,姑娘您是客人,要是被掌柜的瞧见了,小的可吃不了兜着走。”小二走过来说着就要接手,宋云萱也觉有理正要起身谁料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痛,宋云萱走不得,小二赔笑对那人道:“客官,这位姑娘只是来这儿投宿的客人,可不是来伺候您的下人啊。”
谁知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人藏在凌乱的白发后那双眼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小二心下一凛浑身发寒,只得讪讪笑着对宋云萱道:“姑娘,这里......这里就先交给您了,小的,小的还是先告退了。”
小二说完逃似的出去了。
宋云萱无法脱身,手仍被那人死死拽着,她心生古怪可又觉这人委实可怜,便道:“你先松开我。”
那人执拗地反倒更用力地抓住她,那缠满绷带的指骨上因为过度用力大片的血渍渗透了出来,宋云萱心惊不已,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不走,你快放开我否则你的伤势会更严重的。”
那人凝目看着她许久似乎确认她当真不会离开才将手缓缓松开,宋云萱见他全身被绷带包住,没包住的地方脏污不堪像是肌肤腐烂留下的脓血,几乎可以说惨不忍睹。
她将布巾在热水中浸shi拧干返身到床边道:“我帮你擦一擦吧。”
那人乖乖地点了点头。
宋云萱莞尔,在床边坐下,伸手用布巾轻轻替他擦拭衣襟前微微敞开的胸口,他胸口的肌肤还算完好但布满了斑斑驳驳的道道紫痕,不时有细小的伤痕开裂流出点点血迹,宋云萱无法想象这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会留下这种触目惊心的伤口。
心里一点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她却没去细想。
她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他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受到重创,她将布巾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小心地吸去上面的血水,但布巾拿起时还是会黏连起一片肌肤,他几乎就像一副行将就木的败坏的尸体。
她有些慌,忍不住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这样会......”
那人却按住了她的手,低哑道:“没关系,这样会让我舒服一点。”
“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