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换了衣服,在水池边做热身运动,诺亚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把她直接推进了冰冷的水中,除了抽筋和沉没,很难有别的可能。
怎么会呢?假的吧。安叙想。
异能世界可能是一种新的生活……但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我生活的世界?我是厉害的异能者、一方势力的掌舵人、负责拯救世界和大魔王的勇者?就凭我?她想,怎么样都不可能吧。
别说上述怎么听都和她扯不上关系的名词了,光是身为异能者,会使用不科学的异能这点……不是幻想的真实世界里,人怎么会飞呢?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安叙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她无比符合物理法则地直直坠落,像一块石头掉进水里。不远处克里斯发出一声惊呼,要跑过来接住对方,却被诺亚的力量拦住了。安叙撞到了一棵树,她在茂密的枝叶间滚了半圈,从树枝较稀疏的地方滚落,砸到了硬邦邦的土地上。
那棵树起码有四米高,即便被树冠挡了一挡,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也够呛。撞击的剧痛很快传遍了浑身上下,她的脚和很多根肋骨都摔断了,小腿落地的姿势糟糕,完全折断的骨头甚至从皮肤中戳了出来。她听见惨叫声,像从远处传来,等足以将人溺死的疼痛之chao退却了一点,安叙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她自己。
安叙轻轻动了一下,那一点扯动的疼痛就让她眼前发黑,痛得眼泪都下来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想把自己敲昏算数,恐惧和疼痛纠缠在一起,如跗骨之蛆。
百分之九十生活在亚默南的人都有比安叙更好的忍耐力,她虽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算多灾多难,可没有一次真正尝到落在她身上的疼痛。在自己的世界也差不多,安叙是个和平年代和平地区出生的孩子,没被打过也没和人打过架,没遇到过意外事故,没病没灾不痛经,最严重的伤是被书页划破手指。将她看做这样一个普通人,她的狼狈完全可以理解。
但对此一无所知的其他人,会这么想吗?
克里斯一剑抡在了无形之墙上,莉迪亚也在攻击阻碍着他们的东西。他们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这两个亚默南最熟悉安叙的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痛苦,他们都心急如焚,想把安叙从未知的可怕折磨中救出来。
但是,他们善意的目光落在安叙身上,却像两道带刺的鞭子,让安叙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因为疼痛——比安娜遭遇过的各种事件程度轻很多,不是因为反抗教廷,也不是因为保卫人类与邪恶方作战,只是自己摔下来的疼痛——狼狈不堪,发出惨叫,甚至哭了出来的人,是谁?
安娜。苏利文勇往直前,安叙时常犹豫。
安娜。苏利文毫无畏惧,安叙怕痛也怕死。
安娜。苏利文强大,英明,坚强;安叙弱小,不算聪明,比起前者,几乎算得上软弱。
“真实的某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有说要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最真实,但如果在梦中,而且知道自己在做梦的话,那就像玩一个游戏,有时做出选项只是因为“顺手”这种荒诞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某个人”,和现实生活中的这个人相比完全不同,就像你不能断定游戏里选择善良阵营的就是大英雄,选择邪恶阵营的就是大魔王一样。
觉得自己在做梦的安,和真实的安叙是不同的。
安叙突然发现,“自己”不存在。
她不再是安叙,她想不起来曾经的安叙长得什么样。以前的记忆没有在亚默南的生活来得鲜活,比起得到过目不忘能力后几乎记住每一个细节的日子,此前平淡的过去已经褪色,模糊得像几十年前的老磁带。她再也无法回到她的故乡,见不到认识安叙的人。
她也不是安娜。苏利文,这具好看的身体是别人的,名字和姓氏是别人的,身份和地位是别人的。她的金手指来自安娜的拼命一搏,而后安娜自己死了,她想求得的东西——家人的认可,力量,家族——要么被她鸠占鹊巢,要么被她轻易毁掉。
她不是雷霆女王,不是安娜公爵,不是神眷者。信仰她的人信仰着一个扮演出来的假象,爱戴她的人敬爱着一个承担不起责任的懦夫,而算得上认识她的人们,他们认识的人,真的是她吗?
还是她扮演的那个帅气的角色,那个她不曾是、也不会成为的,不存在的人?
莉迪亚在呼唤的人是她吗?克里斯担心的人是她吗?她爱着的人,爱着她的什么?爱着的是谁?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喜欢强大华美的外壳下真实丑陋的她自己,一个穿越者,身份窃取者,角色扮演者,骗子。他们不需要她,乃至不认识她。
脱掉了这个壳,她是谁?
她还剩下什么?
安叙体内有足以治愈她自己的力量,对她而言,摔伤看起来再严重,也只是随手可以治愈的小伤。可惜,她甚至连治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强大的力量桀骜不驯,更别说一大部分还是从巨鸟身上掠夺来的。安叙靠着坚不可摧的自信和抑制力捋顺了体内的力量,好让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