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毒是你下的,想必你早与老四通过气,邀他趁我军昏病无力大举攻城,结果如何?他迟迟不来,是不信你,还是想耗死了你?恐怕两者兼有之!老四不想看你活着出蜀,更怕你给他的消息不实,不巧左愔率军前来,他正好找个借口闭城不出,来一招疑兵之计!他想等你死,等左愔疑惧而退,你可知道?”
秦畴夜心知赵绩说得没错,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侄儿知道。”
赵绩:“那你何必再与本王浪费时间?你应当提着本王的人头去阙下邀功!你是太子之子,父死子继,储君之位本就非你莫属!你应告老四一个延误军情之罪,让他死了觊觎大宝之心!你更该让老四与左愔鹬蚌相争!别忘了你的皇爷爷已是衰病之年,你的三叔就在金陵侍侧。一旦宫车晏驾,孰居地利,不言而喻!老四恨不得现在插翅回京,你若不蠢,就不该再迁延半刻!”
秦畴夜:“京城之地利……难道就是因为远镇西蜀,六叔才更自疑并非圣主亲生么?六叔是否想过,这蜀中地产丰饶,易守难攻,自古非贤臣能吏不能镇之。圣上遣六叔治蜀,不留质子,不扣家眷,不以州官为副、行监督之实,难道不正是为了平息宫中谣传,以示对六叔信任之笃?诚如六叔所言,在京的几位叔叔各有相争之心,如今已是死的死,逃的逃。而六叔独安于蜀中,十年生息,马壮兵强,难道不能将此视作皇恩眷顾?圣上若疑六叔,断不会使六叔入蜀。若六叔不曾入蜀,六叔以为,你在那云谲波诡的金陵城中参与朝斗,活到今时今日的希望能有几成?”
赵绩听言怔然,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你倒很像你的父亲。”
秦畴夜:“……侄儿就当六叔这是夸奖了。”
赵绩:“是夸赞没错,但你父亲这样的人……恐怕活不长。”
秦畴夜:“君子乐天知命,求仁得仁,无复怨怼。”
“不、不……”赵绩摇摇头,又说道,“我记得你幼时多得三哥指教,难怪你身上还有几分孤注一掷的险劲,难怪……我会栽在你手上。有仁有勇,你胜过你父亲,也胜过老三。今日六叔输给你,心服口服。”
秦畴夜:“那……”
赵绩:“兄弟争国,虽死不辱。但若让左愔老贼得了便宜,则难免为后世所笑。你要是能让老四信我,我便出兵助他。若老四不信,你便自将蜀卒去吧。”
秦畴夜:“惠子坞已号称奉六叔之命运米五万斛以馈白莫城,四叔纳了。三日之后,共击左贼!”
癸酉,成都王军中的昏病已大抵康复。赵绩命旗下Jing锐神凤营与白莫城中的东越王军汇合,向□□袭左愔。秦畴夜又使谍人诈称兵至江陵。左愔军中见神凤营与东越王的人马一并前来,大惊失色,又闻后方被毁,众心离散,纷纷欲弃辎重而走。
东越王乘胜径进,尽俘其众。一度权重难制的左大将军,终于枭首台城。
秋风渐肃,骑在马上的尤道漓推了一下挡住视线的沉重的钢盔帽沿,问身旁的秦畴夜:“殿、师兄,你打算何时回京城呢?”
秦畴夜:“奠师兄?听着好不吉利。”
尤道漓:“秦师兄、秦师兄……秦师兄这回功劳这么大,想来金山银山的赏赐不会少吧?哦对了,成都王被送去金陵软禁了,圣上说不定会命你守蜀?”
秦畴夜:“你好像很关心?”
尤道漓被说得耳朵一红,强辩道:“军中皆论功行赏,我也帮了忙,却什么都没捞到,有点不高兴而已。”
秦畴夜:“你想要什么赏赐?”
尤道漓哪真想过什么赏赐,顿了顿,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说:“你的玉钗挺好看的,要不给我吧……”
秦畴夜犹豫了一下,回道:“这个……抱歉,不能给你。别的都行。”
尤道漓忽觉心头一酸,方知自己此前确实是想多了,赶紧说:“没事没事,那等我想好要什么再问你要!”
说完她赶紧打马向前,把秦畴夜甩在了身后,以免他看到自己莫名红了的眼眶。
她也不再问秦畴夜何时回京了。
蜀道既通,众人最想做的事当然是回乡探亲。不过在那之前,尤道漓还得先回玉浮跟姐妹们汇合。
她以大夫的身份从成都王军中转到东越王帐下,算来总共已呆了一月有余。听说姐妹们都已经离开惠子坞了,她没有随东越王去京城领取封赏的打算,自然也该回山去。
回房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一身旧衣服中蹦出了三块竹牌。尤道漓见了,禁不住一身叹息,自言自语道:“亏我这么相信你,没想到老天跟我开这样的玩笑。第一个谢瞻白,是算错了的。第二个秦畴夜,连名字都是假的。……还以为他——唉!原来他只是言语轻佻,喜欢说些让人误会的话,真是比谢瞻白还讨厌一百倍。”
尤道漓恨恨地将写有“秦畴夜”的两块竹牌扔进了纸篓中。
正要跨出门去时,她又突然转身回来,捡起纸篓里的竹牌,用帕子包好,再丢了进去。
“我这就不叫‘随手委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