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褚贾都没能睡着,浑身淋漓,就如从水中捞出一般。等第二日大巫如常踏入屋中时,他的肩膀立刻绷紧了起来,却也不敢露出异色,让坐在另一边的大汉察觉。
“脸色怎么这么差?”楚子苓看到病人情况,立刻皱起了眉头,“昨夜没有睡好吗?伤处痛不痛,有没有开裂渗血?”
刚刚拆线,按理说不会太痛,难道是伤口感染了?这时代,感染的几率实在太大,饶是楚子苓也不敢打保票,要是真感染了,可是大麻烦。
褚贾哪会料到,自己只是脸色差些,就能让大巫担心如此。嘴唇颤了颤,他低声道:“不曾……”
楚子苓仍不放心,思索半晌,还是决定拆开绷带看看。
眼见那大巫伸手探向腹间白麻,褚贾脑中嗡的一声,浑身都崩了起来。只要反手,他就能摸到木匕,那白皙的颈子离自己只有尺许,只要一用力……
忽的,一只大手从旁伸出,扼住了他的脖颈,把他整个人从榻上拎了起来。
“无咎!”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楚子苓站了起来,握住了田恒的手臂。怎么好好地,突然发难?
然而田恒不为所动,缓缓收紧了手掌,扼住了那细瘦脖颈。喉管被锁住,连气都喘不上来,褚贾挣扎了起来,用手抠那铜铸般的大掌,连腿都动了起来,想要踢开对方。然而所有动作,都如蜉蝣撼柱,分毫也不能伤道对方。
“再挣下去,肚腹怕是会裂开,流出肠子。”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褚贾的动作僵住了,整张脸变的赤红,双眼迸出了血丝,脑中耳中净是“嗡嗡”蜂鸣。下一刻,他被惯在了榻上,没了禁锢喉管的大掌,他狼狈的咳了起来,涕泪皆下,蜷成了一团。腹上又痛了起来,似乎那刚刚拆线的伤处,真如对方说的一般崩裂,流出了内脏。
田恒可没管这小子心中的想法,伸手在草席下一摸,竟然摸出了把木匕,而且那细窄的端头已经在地上磨了,露出尖锐锋芒。
“想用这个杀大巫吗?”田恒是何等眼力,早就看出那少年目光闪烁,动作犹疑,显然是藏了什么东西,一试之下,果不其然。看着那短短木匕,他目中闪过怒意,唇边却露出笑来,“未曾想吾竟救了条蛇儿,你父是何人,为何被赵氏所杀?”
那大汉就跪在自己榻边,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身上杀意浓烈,犹若实质。然而褚贾却被激出了血性,边咳边道:“吾父乃赵氏死士,当日街边行刺,可恨没能得手!若非如此,岂会被贼人害了性命!”
被人害了性命?几乎是瞬间,田恒就想明白了,这小子的父亲,怕就是当日持钺的九尺巨汉,也正因子苓面君的一句话,才让他被赵氏当成弃子,杀了充数。只是没想到,竟然连全家都被牵连,这手段,倒是颇似厉狐所为。
这一问一答,让一旁紧张不已的楚子苓反应了过来:“你父是当日那刺客?”
大巫开口,倒是让褚贾瑟缩一下,旋即咬牙道:“正是!”
这显而易见的恨意,倒是让楚子苓生出了些茫然:“你全家都被赵氏所杀,为何还要杀我?”
按道理说,这人不应该恨赵氏入骨吗,怎么不去找赵氏报仇,反倒来杀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子承父志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吧?
褚贾还未答,田恒已嗤笑出声:“怕是想取了你的人头,回赵氏邀功,杀了那‘贼子’吧。”
父亲因任务丧命,那儿子完成了任务,是否能从家主处讨回公道?这小子毕竟是死士生出的孩子,对于赵氏死心塌地,又哪会有反叛的心思。这样的人,是无法收归己用的。
褚贾自那大汉眼中,看出了凛然杀机。他确实是想杀他的,只为保护身后那女子,然而这一刻,就连褚贾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他心中在恼恨之余,会生出些宽慰……
然而那只能轻而易举取他性命的手,被另一只素手拽住了。楚子苓牙关紧咬,还是忍不住道:“驱驰猎犬的是其主,是杀是赏,也是对方一念所决。要恨,该恨他才是啊,与猎物何干?”
“家主明理,不过是被jian人所悟!只要带回你的首级,必会明白……”褚贾犹自道。
这简直无法沟通了,但真让自己好不容易救回的人死在眼前,楚子苓又觉得无法忍受。
正在此刻,田恒突然冷哼一声:“下令杀你父母的,可是厉狐?”
这话让褚贾一怔,戒备的望了过来,他方才没有提起厉狐的名字吧?田恒却道:“那厉狐之所以奔晋,正是因某。那贼子与某有杀师之仇,此次前来晋国也是为了杀他偿命。正因他知晓此事,才会鼓动赵氏来杀大巫。”
什么?!杀大巫不是家主的打算,而是厉狐的?褚贾脑中嗡的一下炸开了,目中惊疑不定,似不敢确定。
“堂堂晋卿,杀个巫儿又有何用?你就算杀了大巫,也讨不到任何赏赐。”田恒见他这副模样,更是面露嘲讽,“不去寻厉狐报仇,反倒要杀恩人,也算个男儿?不如早些自刎算了,免得污了某的手。”
“你……”褚贾气得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