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边飞落下来,大半却是往那脆弱的马车厢射去!
顾拾抓过车帘往车厢内一滚,一把抱住了阿寄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车厢的顶盖被利箭刺穿,狂风袭来,几乎割破她的面容。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顾拾的衣襟,他闷哼了一声,她仓皇地抬起眼,却只看见一片黑暗。
顾拾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严严实实到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她听见他的心跳,混杂着不知是谁的鲜血的腥味,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凝固下来,一下,两下……
黑衣兵士都抢上了这架残破的马车护住二人,城楼上利箭再次射落,叮叮当当金铁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还听见兵士受伤倒地的沉闷之响。阿寄受过刑的手开始痉挛,却立刻被顾拾一把攥进了手心里。
他的手很冷、很定,干燥的,连一丝冷汗都无。他的手指间不知从何时起生了微薄的一层茧,一遍遍摩擦过她发抖的指尖,带着生硬的冰冷的温柔。
“别担心。”他竟好像还在笑,“很快就结束了。”
城楼上的弓箭手没有来得及换第三次箭。
***
顾真惨白着脸,双眼迟滞地瞪大了,他好像在看城楼下的那架马车,但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空荡荡。
他的背上抵着一把出鞘的长剑,而剑柄握在钟嶙的手里。钟嶙的旧北军已经抢先登城,北阙上厮杀大作,寒风阵阵压逼眉睫,几乎能凝出冰来。
“钟嶙!”顾真不敢回头,他的声音在颤抖中几近崩溃,“朕、朕当初放你一马,你竟然这样报答朕!”
钟嶙面无表情。
顾真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地哭喊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朕才是天命之子,朕才是真正该做皇帝的人!你们宁愿信那个亡了国的废人吗?!”
钟嶙道:“是你先动手的。”
顾真已是语无lun次:“我不能不动手啊!我怎可能留着他这样危险的人长在卧榻之侧……他若不死,顾氏就永远也不会死心!”
钟嶙道:“你也无须辩解,这世上事,总是先下手为强的。”
顾真的哭声卡断在了风中。他好像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身子将将要瘫软下去,却又险些自撞上钟嶙的剑锋,吓得他手脚并用地抱住了城堞,闭着眼睛大叫起来:
“孙望呢!袁琴呢!还有、还有朕的前后左右诸路大将军……”
“他们自然还在抵抗。”钟嶙好像对这个无赖没了法子,“所以我们暂且是不会杀你的,你大可不必做出这副模样。”
顾真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却正发现自己趴在数十丈高的城阙之上,底下朔风凛冽呼啸而过,横街上的一团乱象都似离自己很遥远——
“顾拾呢?”他喃喃,“顾拾呢,顾拾的马车呢?!”
☆、第42章
北阙城门訇然中开, 顾拾驾着那辆残破的马车毫无顾忌地驶了进去。
惊魂未定的阿寄好容易扶着凭几坐起来, 她身着的盛装上溅了不知是谁的血, 却因了大红的衣色而看不出来。她的目光盯着眼前少年笔直的后背, 那挺拔的、修长的、一丝不苟的身躯……
他昨夜敢将顾真的眼线全数杀死在王宅之中,就已经做好了跟顾真决裂的准备了吧?而顾真得知消息,也不甘示弱, 就在这横街上布满了埋伏……
没有什么取巧的机关,也没有什么事半功倍的策略。所需要的, 只有刀剑和血rou而已。
飞奔的马儿嘚嘚踏过一地鲜血, 带着破碎的车厢沿驰道径自奔入未央前殿,直到那宫殿之前的百级白玉石阶下才猛地停住。
甬道两旁站满了来为齐王贺喜的官员, 本因外间兵戈声响而惶惶然议论纷纷,这时候见了这架马车都是大惊失色。
马车猛烈地摇晃了一下,阿寄险些又要摔倒,下一刻就被顾拾打横抱了起来。
她仓促间搂紧了他的脖颈, 抬眼去瞧,只见到他下颌的冷硬轮廓, 像一弯遥远高悬的冷月。
他要做什么?她心中惊疑不定,而他已抱着她一步步爬上了那巍峨的台阶。
天空是Yin沉的冷银色,他的怀抱很稳,一无凭恃的感觉却令她手脚发凉。
他终于将她放下来时, 她还趔趄了一下。
“太常呢?”他皱起眉头扫了一遍遥远阶下的众位大臣,厉声道。
一名礼官从人群中扑跌出来,慌乱地扶好自己的冠帽, “殿……殿下!”
“为孤和王妃成礼。”顾拾看了他一眼,声音沉了下去。
太常愣住了。他还没回过神来,齐王已拉着王妃举足迈入了未央前殿。
***
前殿中已布置妥当,深红玄黑的帷幔之中,供奉着天地祖宗,牌位下是盘、杯、卺、案,俱都小心地由整块红绸包覆住。只是偌大的前殿里宫婢宦侍已然一个不见,那太常官走到门边见这萧然景状,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身子抖如筛糠,横下心来,转身便跑。
顾拾回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