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面对着正在磕头的所有人。
哭声就没停过。
外面的炮声还在响。
试问,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之后,还要经过多少道不同形式的送别,才能真正意义上离开这个世界。灵魂随着炮声走远,躯体变成小盒子里的一把灰,相貌永远停驻在一张经过放大的黑白照片上。
所有人直起腰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陈澈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再次摔下去,所幸小苏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小腿止不住地颤抖,甚至站都站不直。
转身往外走。
苏瑜萱心疼地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痕。
再次坐进车里,陈澈终于扛不住,直接倒进苏瑜萱怀里。
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人并不是陈澈的父母,小苏硬着头皮问他们车上有没有药,结果都无奈地摇摇头。
“陈澈生病了?”副驾驶座上的中年女人回过头。
“估计是昨天晚上冷到了吧……这附近也没有药房,只能等到了市里再买药了。”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接话。
“我们现在是去哪?陈澈的外婆家吗?我可以叫人买好药在那里等我,你们给我个具体的地址。”苏瑜萱急急忙忙地开口。
记下中年女人报的小区地址之后,小苏立刻给张睿风发了条短信。男生接到消息之后,拿了车钥匙就直接跑出家门。
车队在路上慢慢开着,期间还要时不时停下来一阵。为首的那辆车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外扔一串点燃的小爆竹,后面的车往外扔着白色的圆孔纸。
像是为灵魂的远去铺路。
陈澈昏昏沉沉地靠在苏瑜萱怀里,眉头紧皱。小苏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掉两手手心的血。
她的烧好像又起来了,刚刚都没这么烫的。
苏瑜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到时候一下车就能拿到药,赶紧让大橙子吃下去。
陈澈不能倒下,她不能垮,一定不可以。
车队终于回到市里,小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市里就意味着已经快了,大橙子你再坚持一下。
车队终于停下,苏瑜萱带着陈澈下车,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着的张睿风,冲着他招招手。
“这边!”
张睿风听见喊声,急匆匆地跑过来,把手里的药盒交给小苏。然后自顾自拧开一瓶矿泉水,塞给陈澈。
“赶紧把药吃了,再不吃药的话你真的就垮了。”小苏慌慌张张地剥了两颗胶囊出来。“你不能让外婆担心,对不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
眼泪再次滑落。
陈澈无声地接过胶囊,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咽下肚。
棚子就搭在小区大门外面,棚子里摆着的那个超级大的龙头让小苏心里一阵恶寒。
小盒子被长子端下车的时候,站着的后辈们再次齐刷刷跪下。
张睿风下意识给陈澈踢掉地上的小石头,小苏蹲在大橙子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和蹲在陈澈另一边的男朋友交换了眼神。
这规矩真的太折磨人了。
盒子被转移到棚子里的龙头棺中,盖上红布。晚辈们起身,慢慢往前走。
陈澈默默接过小姨递过来的那件寿衣,慢吞吞地穿好。还有一截麻线和一朵白花,前者被绑在羊角扣上,后者由小苏帮着卡在她的头发上。
苏瑜萱和张睿风都被算作是来参加葬礼的外人,各自接过麻线,绑在扣子上。
陈澈走近棚子,先在龙头前下跪磕头,然后起身走进棚子里。小苏跟在她身边,也先磕头,然后扶着她的手臂往里走。
棺两边各摆了长凳,由一开始跪在前两排的那些后辈们坐着。龙头两边各放着一个软垫,坐在两边的晚辈各派一个出来跪着,每四个小时轮一次。轮换之前,下一轮跪着的晚辈必须先去洗尘,也就相当于洗个澡。
这是彻底告别之前的最后一次守护。
按照先外后里、先女后男的规矩,陈澈是她这边晚辈第一个跪的。
趁着其他人还在忙着安排这安排那,苏瑜萱扶着陈澈去搞那个什么洗尘。
洗尘的地方就是陈澈的外婆生前住的那套房子里的卫生间,目送大橙子拿了衣服走进卫生间之后,小苏转身看着跟上楼的张睿风,无奈叹气。
“中午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张睿风小声提问。
“陈澈还没退烧,不能吃筵席上那些大锅炒出来的东西,太油了。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面馆之类的店,给她带点清淡的吧,我一会儿拗着她吃下去。”
“好。”
☆、垮
张睿风去买午饭,小苏也打了热水洗头发。吹干之后立刻扎成一个马尾,省得一会儿再被外面爆竹的灰弄脏。
陈澈一身黑色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苏瑜萱重新帮她把白花夹在扣子中间,再把麻线绑好,拉着她下楼去。
哭声和丧乐混杂在一起,分外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