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醒来时眼里的茫然和无措,还有掩盖不住的厌恶。
他是喜欢江澜,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但江澜对他只是主仆间的恭敬,没有半点逾越之想,安分守己,沉默寡言。
他这个随侍一直做的很好,若不是那夜有了露水情缘,他们还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把他派遣去下界,是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彼此难堪。
终归是他对不住他,今日他寿宴,江澜不闻不问,也是在情理之中,他也认了。
凌策越想越生气,索性叫仙奴拿了两套清酒喝起来。
半醉半醒间,听见有人禀报,说是素闻仙君派人送了礼物来。
凌策蓦地醒了,从座位上站起,殿门外,一个仙奴捧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他大步迎上去,不等那仙奴行礼,径自抢过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枚玉做的黑色的千昼花手镯,那夜酒醉情迷,情至深处,变出来送给他的,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江澜当时在他身下,大汗淋漓后,他拾起他无力的手臂,将镯子戴到他略有些瘦削的手腕上,笑道:“这便是你我的定情之物,素闻,喜欢吗?”
江澜也喝了酒,身上酒气弥漫,泪眼迷离地看着他,喘息不定道:“喜欢。”
次日酒醒后他悔恨交加,将江澜遣去下界,这镯子江澜不曾还给他。
他一度以为江澜对他可能也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不会带走这么重要的东西。今日他既派人退回,意思便再明了不过了。
江澜不想和他再有瓜葛。
凌策手里摩挲着镯子,低声问送来的仙奴:“素闻……仙君他可有什么话给本座?”
仙奴道:“仙君说,祝帝君万寿永昌,安康和乐。”
一片沉寂中,仙奴小心翼翼地看了凌策一眼,道:“其他的,仙君不曾吩咐。”
喝了酒,凌策脑中有些昏沉,眨了眨眼,身子微一斜,旁边随侍的仙奴上前扶住他,急切问了句。
凌策道了句无碍,又问江澜遣来的仙奴:“他此刻在落羽山么?”
“是。”那仙奴点头,朝他行礼,“帝君若无旁事,奴便告退了。”
凌策看着手里的镯子,欲言又止。
落羽山是他赐给江澜的一座下界的仙山,山上种满了千昼树,千昼花四季常开,很是曼妙。
落羽宫曾经是他在下界的行宫,赐给江澜,也算是个补偿。
想到此处,凌策终是吐出口气,觉得再无问下去的必要,轻声道:“下去吧。”
“是。”仙奴应声退下。
大殿四面墙上燃着水沉香,流烟袅袅弥漫到他身前,凌策怔了怔,想起这是江澜身上的味道。
他本不钟爱水沉香,更偏爱千昼花香气的倒流香,但江澜一走,空旷的清垣宫便没了他的气息。
燃上这沉香,就似乎他仍是在这里,仍像往常那样,辟蹊植花,临案磨墨。
总之,他要让江澜的痕迹无处不在。
纵然这些痕迹都是他伪造出来的,和江澜无半分相似。
花还是他走时种的花,墨还是他走时磨得墨。
水沉香是他身上的味道,这个新来的仙奴穿的也是与他一样的衣服。
仙奴扶着凌策,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素闻仙君,便道:“今日外头的优昙钵罗开得甚好,帝君要去赏赏吗?”
优昙钵罗,叶六瓣,花九房,异香腾风,秀色媚景,是佛家的名花。江澜尤其喜欢,一天一株,种在清垣宫的后园,岁岁年年,那花几乎遍地生根。
新来的这个仙奴机灵,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不能像江澜那样疏解他心口的郁结。
凌策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触景伤情,道:“换套衣服,出去走走罢。”
天风浩荡,自西方吹来,凌策一身绣着金鹤的黑袍,在云头衣袂清举。
今日他的寿辰,在天界是十分轰动的事情,一路上行人见了,皆行礼拜贺,凌策一路点头点得累了,随意在一处树林中坐下休息。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只是觉得他必须要出去走走,再不出来,恐怕真成了个足不出户的老匹夫。
他变了套茶具和桌凳出来,给自己斟了杯茶,林间绿荫浓密,凉风阵阵,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刚把茶水送到嘴边,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锐长鸣,凌策凤眸一眯,抬眼望了过去。
仙人的眼睛能望穿数丈远,何况修为到了凌策这个境界,只消一眼便能看透这林间的种种。
他本以为林子里是谁家的仙兽走丢了到此,待注意到此处漫山的枣木时,才恍然察觉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天界三百六十五座仙山,九九八十一片仙海,有一山一海,寻常仙人去不得,也不敢去。
山叫不留山,山上以大片神枣木封印着一只堕入魔道的上古凤凰,这凤凰凶煞至极又身负醇厚灵力,天界没有几人是它的对手,天帝本想除之后快,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