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忽然上前攥住了他的手,牵着,“我帮你暖一暖。”
他一愣,脚步顿了,偏过头垂着眼看她,模糊的光线中,能看见她一张小脸,含着笑意,还有一点儿难察觉的羞赧。
却也没闪躲,直勾勾看他,瞧见他目光的时候,笑意渐深了些,像是邀功的小动物,眸光是柔软而shi润的,“我手这会儿可暖了。”
她内眼角很深,眉眼弯起来,是圆润的月牙型,眼珠子又黑,润润的,仿佛汪着一潭子水,他有时看久了会忍不住亲她眼角,她睫毛会颤颤地抖动,像把小扇子,能刮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恍惚回到很多年前,她也曾抓着他的手,站在人来人往的楼道口,明明羞得脸都要渗出血来了,还是直勾勾盯着他,固执地问,“你答不答应?”是问他要不要给她中秋晚会的独舞配乐。
她跳民族舞,往常配的是筝乐,不知从哪里听来他会吹笛子,非要和他搭档一次,那时候那个年纪,男女生但凡多说两句话就会传出点儿暧昧来,何况是同台。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他不是轻浮人,原则感又重于一切,一边儿觉得她小女生心性,不必当真,一边儿又忍不住去留意她,最后还是答应上台。
那天晚会在大礼堂举行,全校数千人悉数到场,追光打过来,台下乌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见欢呼声,还有掌声,气氛比任何一个节目都热烈,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他,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两个的同台。
她一直在笑,旋转,跳跃,手腕上的铃铛沙啦啦地响着,她围着他转,衣摆缠在他的小腿,又甩出去,仿佛暧昧的绳索,后来一直捆着他这颗心,为她挣扎着跳动。
谢幕的时候,她自然地过来牵他手,柔软的女孩子的手,很小,仿佛没有骨头,软得让人不忍狠握,虚虚地捏着,像捏着某种珍贵的东西。
一齐鞠躬,仿佛拜天地。
后来录像带刻录出来,她特意拿来给他看,“像不像拜堂?”
他按着她的脑袋,轻叹一声说:“你都不知羞的吗?”
其实从前,她比他要主动得多,明明羞涩,明明胆小,在这件事上,又仿佛有些一往无前的勇气,她总是会仰着脖子固执地讲,“我喜欢你,对你好,想和你做朋友,你不需要有负担,这是我想做的,我在取悦我自己。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偷偷的就是了,不妨碍你。”
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她小女生心性,过不了两天就淡了,不必计较那么多。
到后来,陷得最深的反而是他。
从前秦成昊质问他的时候总喜欢说,“她到底有什么?漂亮是漂亮,但比她漂亮的也多的是,个子又矮,一没钱二没势,没背景,没家庭,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你就非她不可了是吗?”
也不是非她不可。
“就好像你在心口种了一棵树,这颗树长势并没有那么好,可能所有人都觉得你这里土壤肥沃,可以有更好的树苗种下来,但这颗树苗已经在你这里扎了根,扎得很深很深,拔掉了就是个一个血洞。时夏对我来说,就是种在心口的那棵树,即便它长得再不好,也是我用心一点点浇灌出来的。你明白吗?这棵树是我选的,是我种下的,别人可以说她不好,但她在我这里是最好的,无人可替代。”
早就习惯了她在那里,习惯了每天施肥浇水。
习惯了握着她的手,松开后会有一种浓烈而悲戚的空落感,除了她,没人能填补。
不是她有多好,只是他喜欢了习惯了,谁也比不上。
谁也,比不上。
只是片刻,他便缓了过来,没抽出手,跟着她的步子走,她手方才一直揣在口袋里,暖的温热,这会儿顺着他手心的脉络一直渗着,渗到心口去。
“时夏,”他叫她的名字,这会儿只想和她说说话,温声问着,“冷吗?”
她小心踩着雪,握着他的手,抓的很紧,仿佛怕摔了,又仿佛怕握丢了,轻声答着,“不冷啊。”
她声音很细,又很软,以前上学的时候,她的语文老师是个粗放的东北大汉,最看不得她这种娇滴滴说话轻声细语的姑娘,每日里都要训她一次,有一次他去找她,她就站在座位上背课文,大约被训得恼了,赌气似的,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在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教室里一片笑声,她却旁若无人似的,自顾自背着,咬着字,每一句都含着比平常高了数倍的音调,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他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隔着窗子去看她,直到她下课,忍俊不禁。有人兴高采烈地嚷着,“佳雪,佳雪,你周哥哥在外面等你诶!”
她在一片哄笑声中走出来,原本抿得紧紧的嘴唇,一下子弯了起来,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他不禁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