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冲动!”
岳斩霄此刻已听不到外界任何动静,只嘶声问殷长华:“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
殷长华深深凝视著岳斩霄脸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沈重的悲哀绝望,心痛得彷佛已被人摘了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不能功亏一篑……
他不忍再看岳斩霄的表情,於是闭上双眼,轻咳著笑道:“我是说,你的身体太脏了,我受不了,呵……”
蒙泉大皱眉头,直觉岳斩霄多半会将殷长华立毙掌下,暗中力凝双掌,准备救人,却惊诧地发现岳斩霄只是如泥雕木塑般呆立著。
半晌,岳斩霄木然笑了笑:“……我懂了……”
早该明白的,背负著满身污秽,他根本就配不上长华。那些美妙近乎梦境的欢爱温存,充其量不过是长华在可怜他,施舍他,他怎麽就当了真?!
恨自己为何要来鹤山自取其辱,连最後那点自欺欺人的假相也被无情撕破……
他轻轻地将殷长华放回椅中,转身,走出了凉亭。
长廊上几个侍卫想拦下他,手尚未碰到岳斩霄的衣裳,便被岳斩霄竹杖一撩,立足不稳摔进湖中。
岳斩霄更不停留,从赶来支持的侍卫中间晃身而过,飞快掠过湖面。
“拦住他!”蒙泉急忙下令,回头,对椅子里那个面色灰白毫无生气的人冷笑道:“殷长华,你骗得了岳斩霄,可瞒不过我。你想气走他是不是?嘿!那种尖酸刻薄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倒也够心狠,看来你是不想活命了!”
“鹤山王,你难道真以为我是三岁无知小儿,会相信你的承诺吗?”殷长华淡淡讥笑,强忍至今的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夺口而出,溅得棉被上尽是殷红。
居然,给这个看似懦弱无能只剩一口气的亡国之君给摆了一道!蒙泉恼羞成怒,喝令两名侍卫将殷长华押回水牢,抬头见众多侍卫已经追著岳斩霄的身影出了花苑,他提剑出鞘,疾步追去。
宫城之外,便是大片葱郁山林。靠近山巅时土壤变成了赤红色的岩石,寸草不生。
临近悬崖一侧用石头堆著座数人高,十丈见方的巨大石台,三面均有一条石阶通上高台,正是鹤山国的祭祀神坛。
岳斩霄就挺立在祭坛上,面朝悬崖。头发衣袂在山顶强风里狂乱飞舞,似乎转眼就会被大风吹落悬崖,掉进山脚怒啸拍岸的海chao中。
追兵不敢擅自登上祭坛,只挽弓搭箭,包围住祭坛严阵以待。
蒙泉匆忙赶至,轻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放下弓箭,提气朝岳斩霄扬声道:“岳将军,前边已无路可走,下来吧!小王担保,绝不伤你分毫。”
高台上的人依旧背对众人,沈默无声。
蒙泉挑了挑眉毛,抬脚往祭坛上走。
“国主!”见他以身涉险,离得近的几名侍卫都变了脸色,急著劝谏,却被蒙泉挥退。
蒙泉走到离岳斩霄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锵啷”一声,丢掉了手中配剑,以示自己并无恶意,微笑道:“岳将军,殷长华既然不容你,何不弃暗投明,到我鹤山军中一展抱负?”
他盯著岳斩霄後颈隐现的几条淡色青筋,继续下猛药:“殷家人老的荒yIn无耻,少的无情无义,岳将军又何苦再为那等人烦恼──”
“住口!”一声低吼打断了他的下文。
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蒙泉期待的痛苦与不平,他不禁暗露得意笑容,陡地惊见岳斩霄扬手,将竹杖抛下了悬崖。
他吃了一惊,以为岳斩霄一时间想不开,竟要自寻短见,忙纵身跃到岳斩霄身前。
微微西斜的阳光正照在岳斩霄苍白俊美的脸颊上。几点风干的水痕无处遁形。
见惯了岳斩霄的强硬傲气,蒙泉一时竟有点愕然,些微莫名怜意却也悄然涌起,他略一沈yin後,收起心头原有的几分轻薄,正色道:“小王敬你是个人物,诚心结交,所言句句出自肺腑,绝非有心轻慢你。再说,难道岳将军就甘心做一辈子的瞎子,不想重见天日了吗?”
岳斩霄神情略有震动,没逃过蒙泉锐利审视的目光。他知道岳斩霄内心已有动摇,心中窃喜,谨慎地向岳斩霄走近一步。“岳斩霄,你若还不信小王的诚意,我愿先替你治好双眼,如何?”
“……我……”岳斩霄刚吐出一个字,面色遽变,怒道:“蒙泉!你──”
一支短小的袖箭,就在他疏忽的那瞬,刺中了他腰间。
袖箭的尾端,握在蒙泉手中,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岳斩霄,看著岳斩霄的怒容,轻笑道:“小王自知非将军对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得罪了。”
“滚……”岳斩霄抬掌,想击飞这暗箭伤人的小人,然而手掌勉强刚碰到蒙泉的衣襟,就无力地垂落。所有意识也都在蒙泉渐变模糊的笑声里化为混沌。
箭头有毒……这是岳斩霄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个念头。
第94章 乱臣 93
微蹙的剑眉,淡红的薄唇,漆黑的长发散落在素缎枕上,在床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