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元捏捏外甥肩膀,皱眉道:“阿昭怎么瘦了?”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外甥神采奕奕像山崖上茁壮的松柏,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憔悴?
卫昭抿唇,忍不住看向那边的表妹,神色哀怨。
唐瑜微恼,他这样,父亲起疑怎么办?
唐慕元顺着外甥的视线,瞅瞅女儿,再看看一脸无奈的唐氏,心里有了猜测,暂且压下困惑,请亲人进屋说话。
天色渐暗,两家人一起用的晚饭,替唐慕元接风洗尘。唐瑜坐在姑母旁边,几次感受到卫昭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可她此时连愧疚都无法给他。听着姑母、容氏轮流打听父亲在草原上的食宿,她心底记挂的,全是那个伤势不明的人。
夜幕降临,唐氏一家三口打道回府了,容氏摸摸耳边碎发,娇娇俏俏望着丈夫,意思不言而喻,小别胜新婚,她想他了。
唐慕元视若无睹,对长女道:“瑜儿,你且随我去书房,我有话问你。”
唐瑜心虚,猜得到父亲要问什么,然父命难为,她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没留意身后容氏嫉恨的目光。
“坐吧,站着做什么。”女儿低着脑袋站在那儿,像明知犯错的小女娃,唐慕元看了好笑,指着对面的椅子叫女儿坐下,他笑着端碗,抿了口,放下茶碗,打趣女儿道:“又跟你表哥闹别扭了?瞧瞧你们,都瘦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瑜一下一下顺着帕子,闷了许久,低声道:“爹爹,我不想嫁给表哥了。”
唐慕元愣住,“为何?”
唐瑜又想到了宋钦。他骗她进府又霸道要了她,就算喜欢了,也无法抵消他那些仗势欺人的举止,更坏的是,他什么都做了,却求她不要告诉父亲,怕被父亲讨伐,也怕坏了他的大事。然后他今天又欺负人,明知她动了心,还要让她知晓他受伤。
“瑜儿?”
父亲喊她,唐瑜瞬间回神,停住手里无意识的动作,垂眸道:“爹爹,你被匈奴掳走的时候,我特别害怕端王公报私仇,因为咱们与太后的关系置你于不顾。后来他换了爹爹回来,我依然后怕,爹爹,我嫁给表哥,咱们就彻底与太后捆上了,我……”
唐慕元心头巨震,不敢相信自己一次被俘,竟然让女儿怕成了这样。早在看出两个孩子有了感情时,唐慕元就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己不怕,却怕将来卫家败了,女儿跟着落难。唐慕元不是没有提醒过女儿,当时女儿红着脸告诉他,她不怕,她就是要嫁给卫昭。
现在不嫁了,是怕连累父亲吗?
唐慕元愧疚极了,走过去,蹲在女儿面前,握着她小手,柔声劝道:“瑜儿,爹爹什么都不怕,最怕瑜儿不开心,你别想那么多,喜欢谁就去嫁给谁。爹爹回来了,往后大事爹爹替你做主,你只管开开心心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懂了吗?”
唐瑜shi了眼眶,这才是最疼她的男人,但她不能只享受父亲的好,不替父亲考虑。
“我懂,可我谁都不想嫁,只想留在家里孝敬您……”小姑娘埋到父亲肩膀,无法解释清楚,只能哭着耍赖,回避话题。
唐慕元心都被女儿哭碎了,哪还敢再继续说这个,拍着女儿肩膀哄她,“好了好了,爹爹不说瑜儿了,瑜儿不嫁就不嫁,留在家里更好。”先哄好人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哄得女儿不哭了,唐慕元亲自将女儿送回了梅阁。
唐瑜站在门口,目送父亲高大的身影走了,才进屋,收拾一番,躺到床上。屋里烧着地龙,被窝里也放着汤婆子,唐瑜身上是暖的,心却是凉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他背上流那么多血还能坚持背她,今日连马都骑不了……
“咚咚……”
纱帐外突然传来两声窗响,唐瑜猛地转身,眼睛盯着外面,心跳如鼓。
第69章
“当当当……”
又是三声叩窗,不急不缓。做贼的不会这么大胆,不是贼,深更半夜来找她的,只能是他。
唐瑜呆坐在床上,夜深人静,夜黑如墨,别说窗外的男人,她连窗子都看不清。
多久没见了?
七月下旬分别,如今已是冬月初。六十多天,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这么久,久到唐瑜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放下了,直到白日得到他受伤的消息,才发现六十天还不够,他在她心里扎根太深,她需要更久。
挑开纱帐,唐瑜摸黑穿上鞋,刚从被窝里出来,有点冷,唐瑜系上一条斗篷,慢慢地往窗边走。越来越近,那半个多月的相处也越来越清晰,她好像看到了他或冷漠或戏谑或疼惜的凤眼,好像听到他一声又一声的瑜儿,还有湖面上蜿蜒的灯桥,满天晃动的繁星。
她停在窗前,呼吸轻地像天上飘下来的第一朵雪。
他感受到了,紧挨着雕花木窗站着,低声唤她,“瑜儿……”
唐瑜心狠狠颤了下,太久没听他这样喊,强烈的悸动过后,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怎么能不陌生?毕竟许久没见了,也许习惯后,这种陌生感会一日日加重,直到最后,彻底忘了他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