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那一双黑溜溜的无情的眼睛毫无表情地瞪过来,想着就从脊骨里升起一阵凉意,伴随着彻骨的恐惧弥漫了全身。
“我怕……我疼……”
翟思静抚着他红肿的面颊,抱着他哭:“阿逾,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啊?!”
“我和阿娘在一起!我不要阿爷!……”
站在门外的叱罗杜文只觉得心里酸酸楚楚的:她不懂,儿子他也不懂!他不是急坏了么,气头上揍儿子一下怎么了?又没用多大力气,又没把儿子打坏了!
他转身就走,到了外头好远才吩咐道:“把陇西王放出来吧,叫御医给他治伤,其他以后再说——朕仁至义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若肯退上半步,温柔三分,也许就要换一个结局
可惜没有人是先知者
☆、第二二一章
二十年前一场轰轰烈烈的陇西平叛, 以鲜血和泪水结束了一切, 皇帝终于屈服于翟思静的泪水和绝望神情,对陇西翟家总算没有斩尽杀绝, 只暗示他们推出族中偏远一房顶了罪,无辜的一家子夫妻、父子、兄弟的鲜血洗刷了翟家叛国的大过,而真正的作俑者却gui缩大宅之间, 暗暗乞求着女儿身上的宠幸再多一些, 以使罪愆不会再落到自己的头上。
叱罗杜文专程把翟思静的父母接到平城,请他们来劝一劝女儿。
翟思静被严密地看管在宫中,身边十二个时辰都不离人, 烛火彻夜明亮,这样的日日夜夜,别说她满腹愁绪,一腔恨意, 即便是毫无这些纠缠的情结,在这样洞明的烛照和监视下,也是睡不着觉的。日日夜夜睡不好, 她本来就濒临崩溃的情绪更是低落到了边缘,天天只有躺在那里望着头顶承尘的力气, 不想吃,也不想动, 像被抽干了一般。
做母亲的看着女儿憔悴的神情、失神的双眼,失语的模样,以及胳膊上隐隐可见的鞭痕, 哭得不能自已;做父亲的唉声叹气,抚膝低声道:“思静,大汗他毕竟是皇帝,我们何从斗得过?这次能蒙他没有株连翟家全族,已经是旷古未有的恩典。你但想想阖族数百口人,若是以‘谋叛’一罪问刑,只怕就要亡族了。”
母亲也劝她:“已经很好了。你看,大汗饶过了我们家的人,又放过了长越,对你又那么好……”
翟思静终于说话了:“呵呵……好?这叫好?”
大家只能再陪着叹气流泪,最后母亲说:“可是你也该想想你爷娘,我们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大汗迁怒下来,我们谁还能活?”
翟思静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父母,最后笑道:“那时候我说,墙头有一个少年……你们呵斥我不要怀那种不要脸面的心思,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乌翰求妇,你们乐颠颠说:‘好得很,我们翟家将来要出皇妃了……’”
父母俩尴尬地坐在那儿:站错了队,害了女儿,又害了外孙。只能期期艾艾道:“这些话不提了罢!你纵不为我们的老脸着想,也该想想我们老两口的性命,想想翟家你的兄弟姐妹们。”
翟思静撇过脸去。泪水顺着她枯瘦的脸颊流到耳朵边,没入软枕中不见了,一波又一波shi意倒泛了上来。
“何况,”父亲终于又说,“长越也还活着。你这个样子,触怒了大汗,他可还活的成?大汗一句话,我们一家子和长越都要到深渊里去。”
“极是!”母亲又劝道,“总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人哪,不能太贪心的。”
“我不贪心,我但愿我能控制得住自己!”翟思静说。
她努力起身吃饭,看着绕膝玩耍、无忧无虑的小阿逾,心里偶尔会有些淡淡的柔情,可是被担忧和无望吸走了Jing气神儿,只觉得从白天熬到黑夜,好难!从黑夜睁着眼熬到白天,更难!
叱罗杜文肯饶恕叱罗长越、饶恕翟家叛变的人,在朝中已经属于异数。
对于朝臣而言,知道这位皇帝有本事扼住其他的叛心,倒也可以作壁上观;但是宫中弥漫的猜忌,则是另一波暗流——翟妃如此受宠,连一向理性的皇帝都肯为了她不再追究一场叛变,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变成了废黜皇后改立她?再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废黜太子改立罗逾?
皇甫道婵再一次怯生生地来到翟思静宫里,求见未被拒绝,便知道有些把戏并未拆穿。她坐在翟思静床榻边,逗弄了一会儿罗逾,然后为她削着香梨,闲闲说道:“你也当保重自己的身子骨,看看现在这样,我瞧着都心疼!可要拿镜子给你照一照?”
翟思静已经形销骨立,皮肤一点血色都没有,是一片惨白。可人在这样的惨白里还是独有一种出尘之态,淡淡一笑凄美万状,连今日浓妆而来的皇甫道婵都有些自愧弗如。
翟思静说:“照什么镜子?我看到自己都厌恶……”
皇甫道婵说:“你别这样,天大的伤心事,过了也就过了。想我刚被骗过来时,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渐渐也习惯了。你也节哀吧,毕竟你还有阿逾呢。”
翟思静睡眠不足,反应是慢些,但是很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