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要钱,道:“最后四十分钟,收你半个小时的钱吧。”
巧巧掏了钱,把鞋塞给龚小亮:“钱都付了,不许不要!给半小时的钱溜四十分钟,给你便宜你别不占啊!”
龚小亮说:“那你的围巾帽子怎么办?”
巧巧磨磨牙齿,把围巾帽子穿戴好,叉着腰看龚小亮。龚小亮还是没动,巧巧伸手拉他,她的手又软又暖和,龚小亮一怵,抬眼看她,巧巧还在急急地呼吸着,升起的白气掩住了她的嘴,模糊了她的轮廓,只留下 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冲龚小亮眨了又眨。
龚小亮想躲开,他暗暗掐自己,他已经接受了太多别人的好意,他还能再接受这样一双温暖的手,这样一份温柔的注视吗?
他不蠢,也不迟钝,他明白一个女孩儿这样亲近他,这样看他意味着什么。
爱。
他还是想到了这个字眼。
巧巧又说话了。
“你磨蹭什么呢?”
她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她似乎是很可爱,很值得爱的。
可是他有这个资格去爱吗?他配吗?
可是……
龚小亮抬起眼睛,在这样一 个干燥,寒冷的夜里,在这样一片荒芜的冰原上,他这样一个罪人,他该跪下来用寒冷麻痹自己的神经,他该沉进河里冻住自己所有的感官,他该回避,该躲开,该拒绝。
可是,谁不向往爱呢?
龚小亮轻声说:“那,就四十分钟……”
就一会儿吧,就这么一会儿吧。
四分钟,四秒钟也好,就让他稍微透一透气。
龚小亮穿好了鞋,巧巧把他带进冰场。她拉着他滑冰。
她倒着滑,龚小亮向前滑,两人对视着,互相看着,巧巧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龚小亮也在注意她身后,一不留神,他自己被人撞了下,左脚一崴,要倒下了,巧巧忙握紧了他的手,她不再看身后了,只是缓缓倒退着,她露出了微笑。
龚小亮也不再注意她的身后,只是跟着她前进,往左,往右。
“你还不错嘛。”巧巧说。
龚小亮的手暖了,身子也热乎了,脚底更是发热。他们滑得越来越快,边上的人几乎看不清了,飞影似的掠过,没一阵,他连巧巧也看不到了,他沉浸在了快速飞驰的世界里。
好像下一步他就会滑进别的世界。
龚小亮失控地摔在了冰上,他笑了出来,一抬头,巧巧正看着他,有些傻眼。龚小亮又笑了笑,朗声说:“我没事!”
巧巧扭过脸,双手背到身后,红着耳朵溜开了。
租鞋的小店收摊了,龚小亮去还了鞋子,和巧巧搭伴往回走。雪松江公园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路上一点光都没有,巧巧拿出了手机照明,龚小亮扶着她,拿着她的冰鞋,两人小心地走着,一路无言。出了公园,头顶开阔了,也有路灯了,巧巧松了口气,收起了手机,仰头一看,指着天上激动地拉扯龚小亮:“你看,星星!快!快许愿!”
龚小亮疑惑道:“不是看到流星才许愿吗?”
“流星那多难看到啊!看到星星就许愿吧!”巧巧双手交握,皱紧了眉头。不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问龚小亮,“你许愿了吗?”
龚小亮摇摇头。巧巧说:“我许愿了,我许愿你多笑笑!”她撇了撇嘴,“你笑起来嘛……”
她自己笑了起来,没说下去,龚小亮还等着她继续,巧巧靠近他,亲了他一下,往前跑开了。
龚小亮的脸一阵烫一阵寒,胃里翻江倒海。他想吐。拒绝吧,还是拒绝吧,他不可能给巧巧幸福,走吧,他得离开这里,趁他的过去还没被发现,趁他的罪还没被揭露。可不知怎么,龚小亮的眼前忽而闪过了许多幻象:他开着旅游大巴往雪乡去,巧巧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座位和车上的乘客介绍雪乡,介绍东北。
她介绍一种动物,胆小,懦弱,甚至会被落雪声吓得瑟瑟发抖,但它们却不怕人,它们还会在铁轨周围徘徊,它们舔铁轨上咸咸的雪。
龚小亮后背一凉,巧巧在前面呼唤他:“去不去吃宵夜?”
她响亮地喊出他的名字,像之前许多次一样。
“龚小亮!”
路灯光颤动了下,龚小亮的眼前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
人就是这样的吗,无耻,自私,贪图享乐,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温暖,只要依稀窥见些爱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去抓住,想要去回应。
人,怎么能这样?
“你在干吗呢?”巧巧的声音近了,脚步声也近了。
龚小亮咬紧了牙关,低头抽自己巴掌。巧巧停在他面前了,她递了张纸巾给他,柔声说:“瞧你,冻得眼泪鼻涕都出来啦。”
龚小亮一吸气,还是接过了她的纸巾。
翌日一早,巧巧返校了,可没几天她就又回来了,提着大包小包,说是打算在牡丹找实习单位,不在哈尔滨找了。这可把老板娘愁坏了,牡丹一没高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