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塔顶的小平台,总算是有了些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是平台看起来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他们只能轮换在上面休息。其实只是赵孟清和杜浒在轮换,谁也不允许奉书拖着伤腿挂到外面去。
赵孟清毫不掩饰对她的关心,压低声音问:“你还好吗?伤怎么样?”
奉书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赵孟清朝她鼓励地笑笑,伸手到她肩膀,拂下一片粘在她衣服上的枯叶。
这种不轻不重的亲密动作,两人以前不是没做过。跟他并肩作战、互相扶持了这么久,也没觉得有太大不妥。然而这次奉书却觉得脸上一下子烫了,身子微微一僵,余光不由自主地朝杜浒瞟了一瞟。
杜浒侧身对她,垂着眼睑,似在小憩。
她悄悄松口气,却又隐隐约约的不明白。这么性命交关的当口,他居然会睡着?
杜浒却似乎对她一点也不在意。偶尔睁开眼,目光和她相碰,立刻转头去看别处。许久下来,倒是打量赵孟清的时刻多一些。
分别这么久,他竟一点也不在乎她是不是长高了,面容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在宫城里,他为了保护她,险些死在了她面前,大约也是为了尽责而不得已吧。现在暂时安全了,他便不耐烦看她了?
奉书心里面失落,不想再理他,却还是忍不住偷眼打量他,和记忆中的师父细细的对比,辨别着他每一丝微小的变化。他瘦了好多,面容的轮廓因此显得更刚硬了,眼底有些疲惫,下巴上的胡茬也没修干净。
日头走到了正午。钟楼报时。城市仍然处于最高戒备,但街市上已经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出门了。毕竟,人口众多的帝国首都,是无法做到彻底停止运转的。
奉书听到小贩的吆喝声、官兵的盘查声、小孩的哭声。她向下看了看,把守的官兵依然在。等到下午的时候,甚至有人来换岗。
看来万安寺还是没有被排除怀疑。
从塔顶向外看去,大都十一个城门也已经开了两三个,门口排了黑压压的长队,进出城的百姓一个个的接受细致的盘查。
看来在擒获刺客之前,城市是不会恢复正常的。
杜浒突然开口:“这位公子,烦你看一下北边的情况。”
这时他第一次主动跟赵孟清说话。奉书这才意识到他俩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连忙低声说:“他姓赵,是……”
杜浒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她也就知趣地住了口,心里知道他大约把赵孟清当做了自己的情郎。不知怎的,对他这种自作聪明的判断有些不满,也偏不愿开口解释。他爱这么想,就让他一直这么想好了。
赵孟清仔细观察片刻,慢慢描述着他看到的情况。刚说两句,便让杜浒用手势制止,示意自己明白了:“官兵要和我们比耐心。”
大都警巡院的官兵都是身经百战,知道眼下已经过了捉拿刺客的最佳时机,刺客多半已经找到藏身之处。但逃亡的嫌犯最是急于脱出重围,逃往城外和乡下。若是到了钱粮枯竭、无可支撑的时候,最容易头脑一热,做出亡命之举。而官兵人数众多,补给充足,有的是Jing力和敌人耗。因此只要把城门看守好,小心等待,不愁刺客不自己现身。
天黑时又换了一波岗。奉书开始觉得渴了。伤口疼痛加上失血,让她的意志慢慢脆弱起来。她尽力使自己昏睡过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守在塔下的官兵开始打盹。可没等他们休息多久,便来了一拨Jing神抖擞的换岗队伍。
她隐约听到赵孟清说:“这样不行,必须冲出去……”
杜浒淡淡道:“冲出去,等着束手就擒吗?”
赵孟清垂头看了看下面,摇了摇头。只要守兵还在,他们就永远无法悄悄溜下塔去。倘若杜浒不在场,凭着以前的经验和手段,他或许还会试着一搏;然而杜浒的谨慎似乎让他没那么有信心了。
他哑着嗓子,小声问:“有人身上有水吗?”
奉书把随身的酒囊解下来,摇了摇,里面还有一半的酒。赵孟清身上有一袋子炒米,几块腌rou,都拿了出来,小小地堆了一堆。杜浒看了看奉书的酒囊,皱眉道:“你也开始喝酒了?”
“我……”本想理直气壮的说关你什么事,却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小孩,“平时不喝的,前天……前天要泅水,所以……”
赵孟清问:“你们认识?”
奉书立刻道:“是我师父。姓杜……”
赵孟清眼中闪过一点点惊讶,一点点疑惑,正色道:“失敬。”
杜浒点点头,却没有正眼看他,也一句都没有询问赵孟清的身份,而是自身边摸出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小口,盖紧,放到了那堆公用财产中间。
奉书鼻子一酸。他用酒葫芦喝酒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连那酒的气味,都熟悉得让她心软。
一点点食物和酒。酒是不能当水喝的,虽然能解一时的渴,但却会使身体脱水。这个道理三人都明白。
杜浒将酒囊递回奉书手里,“擦擦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