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眼睛——费渡曾经约他在医院见面,给他细数了郑凯风谋杀周峻茂一案中的可疑细节,还提示他回去查看他母亲的遗言,自己走后没多久,费渡又立刻着手让陆嘉他们准备出国……世界上那么多国家、那么多景点,为什么他偏偏把“度假”目的地安排在那里?
他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布置了吗?
周怀瑾都听得出来,一个比一个敏感的刑警们当然更明白,陆嘉十分泰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并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我这就去订行程。”
“明天一早分头行动,”骆闻舟第一个收回目光,“你们去查周家老宅,我们这边去找找有没有恒安福利院的蛛丝马迹,随时保持联系,千万注意安全——现在什么都别想,抓紧时间休息,养Jing蓄锐。”
众人习惯于听他发号施令,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各自回房,打算借着难得一住的六星,把头天晚上睡猫窝的委屈补回来,肖海洋的脚步却是一顿,看向光动嘴没动地方的骆闻舟:“骆队,你还不睡?”
“小武那边还没消息,我有点不放心,再等一等。”骆闻舟摆摆手,“你先去。”
肖海洋“哦”了一声,被他糊弄走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骆闻舟一个人,他站在落地窗边,一抬头正看见悬在中天之上的猎户座。并列的三颗大星星勾勒出光芒璀璨的“猎户腰带”,缓缓地横陈在如洗的夜空之中。
骆闻舟原本拿出了烟盒,捏在手里看了看,不知想起什么,又给塞回到兜里,他推开窗户,借着冬夜的寒风醒神。方才的只言片语,让骆闻舟难以抑制地想念费渡,虽然分开的时间还不如出趟短差长,他却有点一辈子都没见过费渡了的错觉。
费渡刚出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俩关系很微妙,费渡满口甜言蜜语,没一句实话,他一方面告诫自己不能Cao之过急,一方面又恨不能马上把人抓在手里。
骆闻舟记得费渡那时Jing神很差,好像随时随地都能靠在哪睡过去,连骆一锅都不怎么搭理,偶尔能看见他坐在阳台上发呆,一不吭声,就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时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这时,有人在他身后突兀地出声:“费总说,所有的事都应该有个源头,那些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人,往往也有匪夷所思的过去,追溯到那个源头,有些事能简单很多。”
骆闻舟一回头,看见陆嘉吊着胳膊溜达过来,胳膊上的枪伤对他来说就好像擦破点油皮,毫无影响,陆嘉随手从付费的小冰箱里发出了一大盒坚果,开了盖递给骆闻舟:“你吃不吃?”
“……不吃,”骆闻舟看了看陆嘉手背上的小坑,“把八块腹肌吃没了,以后我拿什么施展美男计?”
陆嘉被骆闻舟人模狗样下的厚颜无耻吓得一哆嗦,连忙又开了一瓶可乐,给自己压惊。
“你在想什么?”陆嘉问,“想费总为什么能事先做这么多安排吗?”
“周峻茂和郑凯风为了谋夺周家家产,联手杀了周雅厚,十几年后,他们公司还没在国内扎稳脚跟,先找人撞死了绊脚石,一个是谋财害命,一个是买凶杀人,虽然看起来手法不太一样,但其实两起案子有相似之处——都是协作犯罪,都需要合谋共犯之间有某种程度的信任,都是伪装成意外的谋杀,”骆闻舟低声说,“周峻茂和郑凯风两个人会像‘狗拉三摊屎’一样,每次都换人合作,把自己的把柄丢得满世界都是么?所以两起案子之间一定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这是合理推测,他事先做了安排也不奇怪,只是比别人想到得稍微早些而已。”
陆嘉穿着短袖,就着窗外的寒风嘬冰可乐,寒暑不侵似的,他静静地看了骆闻舟一眼,没吭声。
骆闻舟顿了顿:“怎么,你怕我会觉得他心机太深,未卜先知得太可疑吗?”
陆嘉不置可否地一耸肩:“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们这种……揣着秘密和创伤,跟别人隔着一层什么的人。”
“兄弟,”骆闻舟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老替有主的人这么Cao心,出去是很容易挨揍的。”
陆嘉“哈哈”一笑:“费总救过我的命,为了他,挨顿揍算什么?”
骆闻舟:“费渡对你们很好。”
陆嘉:“对你不好吗?”
“一般吧,就会嘴上哄人,在家从来不主动干活,支一支动一动、拨一拨才转一转,没事还老气我,”骆闻舟先是面无表情地矜持说,“很欠教育。”
陆嘉无言以对,一脸“狗男男天天显摆”的唾弃表情。
骆闻舟又绷不住笑了:“你刚说的‘创伤’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从来没提过,”陆嘉犹豫了一下,说,“就是一种感觉,那种不信任外人、朝不保夕的感觉。有时候你觉得离他很近,触手可及似的,他一抬眼看过来,忽然就又远了。”
骆闻舟一顿。
费渡一度模糊的记忆,停不下来的咳嗽,奇怪的应激反应,地下室前紧绷的身体……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