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珣轻声说,他继续握着小秋的手。
过了那么久的时间。
林君盛又看见池暮轻了。
☆、正位
很多年以前,林君盛带队出行的那个晚上,他曾在夜色里回望后方的城市,也曾想过一些虚无缥缈的问题——譬如说假如他的“万一”成了真,他此次真的一去不回,那么,他的爱人目送一个好端端的他直着离开小院,又于往后某月某日,只能同一个横着归来的他重逢,那滋味得有多苦啊?
林君盛仅是那样想一想,就已经开始心疼了。
后面战火纷飞的时日真的到来,青年指挥官带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规模不等的战场,日子过得惊险又紧迫。
他便基本再没想过这些空乏的问题了。
不过,只偶尔有一回,那天林君盛刚签署了一份报告单,上面是整个地方战线的伤亡统计与重伤员转移申请书,附属名单里有好几个他十分眼熟的名字,是最早和他一道离开故乡,在那片夜色里回望过那座入夜城市的人。
就因为那份名单,林君盛便又想起了他出发那一晚曾有过的想法。
“您怎么了?”一旁等候着接签字单的副官不禁问。
对方眼看着长官签完了字,前一分钟才被林君盛交代过这份报告很急,签完字就要马上给对接人员送过去。
结果交代完了事项字也签完,长官自己却走神了,他伸出去预备接单子的手接了个空。
副官纳闷抬头,方才发觉林君盛神色奇异。
指挥官像有一点遗憾,又还有些自嘲。
“想起了点傻事。”林君盛回神,他简单回答说。
那张签字单接着被放到副官手里,林君盛打发人快走。
直到副官的军靴踩地声在门外匆匆远去,林君盛背对占据了快有正面墙的战略图,他双臂撑在前方的沙盘桌上,就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真的傻。他想。
他于烽火硝烟中回想起自己远行首日的想法,只觉得自己那会天真的可怕。
先人说马革裹尸还,然而在枪炮横飞的当今战场,能够侥幸留下一两样东西,又幸运的穿越混乱地区,被辗转送到幸还尚在的家人手中留作念想,这期间至少就已是三回幸运叠加的结果。
更多人的在这个时代里,最终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名字,被附在一份冗长报告单,与其他急报一同传回去。
……还有更多的人可能连名字也没留下,他们是这个时代的无名英雄。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林君盛在这天模糊有了种预感,猜自己可能是连“横着回去”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再往后,林帅在预言好事上没什么天赋,预估起自己的艰险命途来倒是一想一个准。
他果然就没能回去,真的一去不回。
他也果然就什么都没能留下,在一场灼热耀目的烈火里一干二净,化身成为努力扛着厚重时代往前走的一粒灰。
……
但他未曾预料,池暮轻没有等到一个“横着回”的林君盛。
多年以后,林君盛自己却能看见一个沉寂横卧于棺木中的池暮轻。
百年枯骨朽,爱人的骨骼上落满了时间带来的痕迹,对方担心自己如今形容不太好看,在将要把躯壳呈给人前踯躅又迟疑。
盛珣的目光静静落进棺内,他看着里面略微蜷缩的骸骨,却只看到一个等了他很久,也真的很让他心疼的人。
“手腕还疼么?”盛珣低声问。
他与小秋交握的那只手拇指轻轻在鬼怪腕上摩挲。
“不疼。”
小秋说着扣住盛珣的手指,他试图安抚人类自己早就没事了,这一茬也早过去太久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些事都过去太久了,它们发生在林君盛全然无法得知也无法插手的那段时日里。
盛珣一想起来就觉得难过,他心里有亏欠和遗憾,无比希望自己能在那段日子里有好好护过这个人——
可他面前是最令人无能为力的时间造成的隔阂,是盛珣永远不可能跨越回去的错失岁月。
“怎么会不疼呢。”
曾经走得太早的人只能叹息。
小秋试图扣住人的手指又被他反勾,他用自己的指腹压着身边人偏凉的指背,缓缓按过对方瘦长手指上的关节。
“疼死我了。”盛珣说。
那声音近乎轻不可闻。
小秋本来还想要认真反驳自己真的不疼,听到这后半句,他便一时怔忡,原本的话也忘了要怎么说。
于是随后是片刻的沉默,他们相顾无言。
爱人的遗骨在棺底,所幸,对方以另一种方式留存了下来,灵魂仍能站立盛珣身边。
“我又想起来了一点东西。”小秋在沉默过后说,他当了率先新起话题的那个人。
这几乎立即转移盛珣注意。
在终于决定要开棺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