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在床边看着蓉嫔睡着才出来,又把负责给蓉嫔诊脉的太医叫过来细细询问了一遍,太医每说一个字,孟言的心就沉下去一分,等太医说完,孟言的心已坠落谷底,但他仍不愿相信,追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不忍摇头,“娘娘的病是心病,心结不解,身子怎能好起来呢。”
打发了太医,孟言坐在翠微宫的偏殿发愣,甘草进来换了几次茶水,孟言一口都没喝,甘草最后一次进来的时候,孟言问她,“父皇有来看过母妃吗?”
甘草摇摇头,“还是此前四皇子夭亡后陛下来过两次,之后就再没来过了,其实娘娘一直盼着陛下来看她,每每做了甜梨酪,望着门口,一坐就是半天。”
孟言双手紧握成拳,怒气自心底升起,却无能为力,蓉嫔向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就算深爱着皇上,也从来不会表现什么,更从不忤逆他,当年皇上要将她们母子送走,她默默离开,之后要她们回来,蓉嫔仍是一言不发舟车劳顿的回来,然后把自己困在了这个牢笼一般的皇宫中。
怀四皇子之前那段时光,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重新赏赐的恩宠,却成了蓉嫔心中的一点念想。
孟言越想越气,他起身便往外走,甘草忙问:“殿下回府吗?”
“我去见父皇。”
外头太阳已经落山了,天气Yin沉沉的,狂风卷着落叶在永巷肆意飞舞,孟言冷着脸疾步走着,路过的宫人被他的脸色吓得大气不敢出,俯下身请安。
一路来到朝阳宫,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欢声笑语,孟言站在门口求见皇上,董怀不敢阻拦,忙进去禀告,被传唤进去的时候,孟言才看到两个新晋的妃嫔正陪着皇上弹琴作乐,皇上斜靠在塌上,问孟言,“朕不是让你去枢密院跟着学习吗,怎么还没出宫。”
孟言忍着怒气,躬身请安,“父皇,母妃病重,儿臣前去探望,因此耽误了时间。”
皇上听后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太医去看过了吗,蓉嫔身子如何了?”
“太医说母妃恐怕不太好,儿臣恳请父皇去见母妃一面,母妃病中很是思念父皇。”
皇上不甚在意,“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朕又不会医病,去了也于事无补,朕会命太医院院判去照顾蓉嫔,你若无事就先退下吧。”
“父皇……”孟言拳头藏在袖中,指甲已快要嵌进rou里。
皇上却不再看他,“跪安吧。”
外头狂风依旧,朝阳宫自然不像永巷,不会有乱飞的落叶,只有院中的两颗木兰树,在狂风下簌簌作响,跟殿内的丝竹声合二为一,听起来,真是让人心寒的乐曲。
孟言站在朝阳宫的庭院里,仰头看天,任凭衣袍被风吹得鼓起来,迟迟没有离开。董怀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劝慰道:“殿下快走吧,别惹得陛下生气。”
“父皇为何会生气,我母妃从来尽心侍奉,为何父皇竟连看都不愿看她。”孟言痛心道。
董怀犹豫半晌,小声道:“蓉嫔娘娘生下死胎,实为不详,陛下怕见了面彼此难过,还请殿下体谅。”
原来如此,又是不详,十七年前他便是以这样的名头将他们母子二人赶出京城,如今又给安上了这样的罪名,孟言冷笑一声,没理会董怀,抬脚走了,这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连着进宫陪了蓉嫔几日,蓉嫔的病却一直不见好,终于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傍晚,永远的去了。当时孟言刚出宫,还未回到府里,闻得消息,从马车上跳下,朝着皇宫飞奔而去,大雨砸在脸上,他也丝毫不觉。
翠微宫一片哭声,隐藏在大雨下,带着压抑的悲伤,蓉嫔去的很安详,孟言下午离开之前,她还拉着孟言说了好多话,孟言以为总能挨到立秋,没想到,终究没能挨过去。
雨越下越大,遮天的雨幕阻挡了人们的一切脚步,后宫众人正好借着这场雨,装作毫不知情,只有淑妃撑着伞,在二公主永萱的搀扶下,到翠微宫送了蓉嫔一程。
她甚少出门,皮肤泛着病态的苍白,半身被雨淋shi,显得弱不禁风,似乎要和风雨融为一体,甘草奉上热茶,孟言给淑妃磕一个头,永萱走过来扶起他,淑妃摸着手中的佛珠,开口道:“既然已经逃离了这里,为何还要回来,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多谢淑娘娘前来送母妃一程,上回也多谢淑娘娘送的血燕,只是母妃终究是无福消受了。”孟言含着泪说。
淑妃默念一句阿弥陀佛,淡淡道:“这宫里从来都不缺可怜人,我只是瞧着她与我同病相怜罢了。”
说罢,站在蓉嫔的棺桲前,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又在永萱的搀扶下离开,此后,再也没人前来祭拜。
皇上下旨追封蓉嫔为蓉妃,以妃位之礼将她葬于妃陵,帝王的最后一点恩情,至此便再没有了。
孟言在蓉妃丧仪之后第二天,便病倒了,发了高热,沉睡不醒,梦中也紧皱着眉头,不停地呓语。
虞清寸步不离守在床边,为他一遍遍地更换头上的shi毛巾降温,在孟言呓语抓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