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迈得格外仓促,“没什么好看的。”
一浮仿佛意料到他会拒绝,双唇抿得发白,缓缓垂下头。shi哒哒的雨珠悬挂在叶片上,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生疼,一浮吸了吸鼻子,紧紧抱着怀里丑得出奇的陶瓷碗。
过了一会,尧白的脚步慢下来,一浮紧走几步,在他身后小声开口:“小白,你——”
尧白猛地驻足回身,端了一路的好脾气终于破功,大声叫道:“你不要说话行不行,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从这里回去我们就撇干净!撇干净懂不懂?你是你我是我,再也不相干!”
一浮愣在原地,觉得嗓子涩得发不出声音,但还是努力把后半句话说完:“···你是不是认错路了,这个地方我们刚才走过。”
尧白:“····”
尧白不吭声了,仿佛一堆被浇了冰水的炭。装模作样看了看四周,锁眉点头道:“好像是走过。”紧接着又不耐烦道:“树都长一个样,是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一浮没有和他辩解,直接从尧白面前走过去,头也不抬道:“跟着我走。”
尧白心一沉——方才一浮的语气与闻不凡简直如出一辙。来不及细想,此时原神中一股冲天灼热将他烫得一激灵,尧白骂道:“阿月!”
水月立刻否认:“不是我。”此刻它被一股四面喷涌而来的怨煞逼得瑟缩在一角,想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结结巴巴,“好、好像是砭魂骨。”
尧白皱眉:“什么意思?”
水月都快哭了,“妈呀砭魂骨长了个青面獠牙的大脑袋!”
“·····”尧白一脸莫名其妙,刚才那股灼热转瞬即逝,毫无踪迹可寻,他探了探砭魂骨,也好好躺在原神中,“你别是睡梦魇了吧,猛兽,别整天窝着睡觉,出来巡巡山也是好的。”
水月没再说话。
尧白刚一抬头就见一浮站在远处看着他,神情温和,眉梢带笑,一瞬间恍如时光交错,他跌坐在繁花如锦的黄金台上,满身着素的佛尊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朝他递出手。
像是刻意印证着什么,树影里的小和尚慢慢伸出手来。
一瞬间,天地倒换。
一浮浑然不觉,尧白睁大眼睛。林子还是那片林子,郁郁葱葱毫无凋敝之像,尧白却觉察不出一丝生机。坠在叶片上的水露转瞬而枯,树影交错,若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地上的影子与眼前的树毫无干系——这里的一切都是错乱的。
这是一个幻境。
一浮见尧白在原地不动,便一脸疑惑地瞅着他。
尧白默然叹了口气,心道这叫什么事,良缘须臾过,孽缘缠三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幻境是谁的手笔,只是没想到邙天的手艺成长得如此迅速。这个幻境与之前那个简直天壤之别,既庞大又Jing妙,一时竟然破不得。要不是水月那一下子烫得自己神思清明,恐怕现在也和一浮一样落入圈套还浑然不知。
尧白翻脸比翻书还快,仿佛刚刚大声叫着要撇干净的人不是他,他揽着一浮肩膀往前走,“走吧,咱们先不回去了。”
一浮被他这一番糊弄搞得十分无措,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忍不住侧头看他,“怎么又不回去了?”
小和尚一脸懵懂无知,尧白总不能老实跟他说有个大魔头找来了,是你的老相好。
只能继续糊弄:“我看这里离雾陀峰不远,不如我们看完明早的日出再回去,你不是一直都想去么?”
尧白虽一早看破了幻境,但身在幻境中,许多事情也辩不清真假。邙天敢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第二次,想必是很有自信的,想来想去唯一的命门就是一浮了。
可尧白想不通,小和尚这辈子干干净净,一无怨二无执,邙天凭什么觉得能把他困在幻境里。再者,他又凭什么觉得只要小和尚在幻境里,自己就一定会受制于他。
狂妄又无知,尧白咬牙切齿地想,等他出去定要将这祸害锤得渣都不剩。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两个半大少年顺着长长一条路下了山,缓坡上长满翠绿翠绿的草。尧白觉得这草叶的模样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浮被尧白拉着往下走,似乎从他说要看雾陀峰的日出开始就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好像他乱走乱跑一样。一浮忍不住心生疑虑,要去雾陀峰为何却往山下走。但又不想开口问,好像自己意识中也觉得往山下走才是正确的路。
实际上面前横七竖八无数条路,只有一条路是能走的,就算不听幻境境灵的暗示走向别的路,最终还是会回到境灵认为正确的路上来。境灵其实就是造境人的意识,尧白一方面想看看邙天到底耍什么花招,一方面又顾忌着一浮在。若一浮真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那闻不凡回梵境就永生无望了。
尧白侧头看了一浮一眼,忍不住唾弃闻不凡总一副世人皆要我渡的悲悯样,终于把自己渡到命途未卜的境地。
尧白忽然有种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忍不住道:“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