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危云微微颔首,眼下一片Yin沉之色,道:“倜夜原是妖魔之体,隐匿形迹,入我宗门,原是图谋不轨。如今他终于不再掩饰,化出原形一夜之间,屠了我道一宗满门。我与他打斗一场,总算将其拿住,却杀他不死,且我自己灵力也已经要耗尽,只能施下法阵,将这魔头封印,让他再不能现世。”
易修听罢,只觉比看见满山尸体惊骇更甚。
万万没料到,当初害得自己被赶出宗门,还修为尽废的罪魁祸首,竟然转过头来,又屠了满门。
惊骇之余,易修心里其实还有些怀疑凌危云的这幅说辞,但倜夜的确非人,这是事实,而且他看得出来,凌危云确实是经过一场恶战的模样,周身灵光已经稀薄得难以看见,脸色更是如金纸一般,的确是油尽灯枯之象,即便自己不出手,恐怕他也是活不成了的,这个法阵能不能画得完都是一个问题。
对方似乎没什么理由,在这时候骗自己。
而且,在众人的眼中,凌危云一向都是不假辞色的,冷淡是冷淡,严厉也很严厉,却并不会骗人。
若是旁人对易修说这些,易修还会再多怀疑,但是凌危云出口,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份上,他也不由自主会觉得信服。
何况,倜夜可说是凌危云最看重的弟子,若非事实真相如此,凌危云怎么可能用这种诛心之辞,污蔑于他?
这样一通思绪捋下来,对于凌危云的说辞,易修心里其实已是信了七八分。
如此,心里竟涌出一股愤怒来,易修恨声道:“你不是甚为偏爱这家伙吗,怎么,引狼入室的感觉如何,让满门子弟为你陪葬的感觉如何?”
凌危云似是无言以对,默然片刻,他闭上眼,道:“确实是我识人不明,引狼入室。我时日已经无多,目下唯一所念,便是将这魔头打入封印,永世不得超生。”
易修不再吭声,凌危云继续画阵,易修立在一旁,静静观看,也不再出手阻挠。
只是凌危云灵力散逸得实在太厉害,他体内缺了一颗心脏,现在也终于抵捱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倒把旁边的易修惊了一跳。
他拧着眉毛,看向凌危云,怀疑道:“你到底行不行?”
凌危云没吭声,但是手下结印的速度到底慢了下来。
但法阵还有四分之一没画完。
易修眉头越皱越紧,看着暂时处于昏迷状态的倜夜,有些急了:“若是画阵画不完,那会如何?”
凌危云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声音来:“……他会醒过来,他身后代表的那些魔族,也会在不久之后赶到……到时,这里将会变成炼狱。”
易修被吓到了,骇然道:“那你还不快点画!”
凌危云又吐出了一口血,这回却连止血都难以做到了,易修看得着急,脱口而出道:“你行不行,不行换我来!”
……
…………
于是最后,果然换了易修顶上,在凌危云的指导下,将剩下的法阵画完。
甚至觉得不保险,为了彻底将倜夜“封印”,永远不得翻身,易修还不惜压上了自己世代血缘之力。
易修回想起当时情景,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凝固成了抽搐的嘴角。
“凌危云,你骗了我?!”
凌危云诚恳道:“也不全是骗了你。”
那个法阵的确是个封印法阵,也确实阻挡住了魔族的侵袭,只是唯一一点,并不是封印倜夜的罢了。
然而恰恰是这一点,因为易修对倜夜的恨,比谁都想要他去死,才最终让易修上钩,主动进了凌危云的套。
否则道一宗如何,人间又如何,还真不一定触动得了易修。
“好啊,师兄,”易修气得眼睛都红了,嘴唇却扯起笑来,“师兄果然天资聪颖,就是耍起心机计谋来,也是不输于人的,倒是我小瞧了你。”
“将我玩弄股掌之中,你很得意吧?看着我亲自救了我原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倜夜,你们心里,恐怕早就在嘲笑我蠢了吧?”
凌危云微顿了顿,道:“我并无那个意思。”
易修却是听不进去了。
被愚弄,被利用的愤怒灼烧着他。他从来瞧不起倜夜,却从来被倜夜压一头,后来甚至还因为这个人,被逐出师门,修为尽失,受尽冷眼耻笑。他对倜夜的嫉妒,早就在这种种际遇之中,升华成了恨意,天底下,最想让倜夜去死的人就是自己。
而到现在,竟然告诉他,他做的这一切,都被拿来救了倜夜的狗命,甚至还让倜夜渡过天劫,成了神。
而他自己,失去了所有,舍去轮回,灵魂不得往生,还搭上了自己的后世子孙。
这让他如何不恨!
易修捏着章锦仪头盖骨的手指逐渐用力,手下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响声,像是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倜夜那崽子人呢?”他双目赤红,戾声道,“从来便躲在别人身后,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