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
桀牧仙官跟紫阳帝君说这事的时候连连称奇,说天帝是个最要面子又固执的人,自己立下的规矩、判下的错案,居然还有亲自出来废立平反的一天,简直是一桩奇闻。
紫阳帝君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看阮小七在不远处的湖岸边踩水摸鱼,目不转睛,神色温柔又和煦。
“火没烧到自己的院子,谁都可以高高挂起,可一旦连累到自己了,什么规矩、什么面子,谁还能顾得上这些?”
桀牧仙官眼睛一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要不是念玉公主一定要下嫁和亲,只怕天帝能背着冥界的埋怨一直到羽化的那天了。”他说着顿了一顿,“可念玉公主这事,是您一手促成的呀,您……”
他呼吸一滞,豁然开朗,语气轻快了不少,“您这是算好了,要用这种方式帮寄川大人?”
“一个死了的人,帮他做什么?”
紫阳帝君想都没想就驳了桀牧仙官的回,“本座只是觉得,异族不婚这个规矩,实在混蛋得很。”
稀奇,太稀奇了!紫阳帝君居然说了句粗话!
桀牧仙官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甚至还把紫阳帝君的“混蛋”两个字放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品了好几次,越品越是觉得有趣。
“帝君,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皱了眉,仿佛要找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一下,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只好转了个弯,“我觉得您现在,越来越不像个神仙了。”
紫阳帝君朝他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往下说,“嗯?”
“您跟阮小七呆久了,沾了些人气,”桀牧仙官说着便往他身边挪了挪,“早三百年前,我是不敢这么跟您说话的。”
紫阳帝君轻轻笑出了声来,“是件好事。”
桀牧仙官深以为然,“所以,您插手念玉公主的事,是当真怜悯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那她还不配。”紫阳帝君随手从身边小几子上摆着的盘子里捡起了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口,一股萝卜味直充脑门,也不知道阮小七究竟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东西。
他微微蹙眉,再看向阮小七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无奈,可就算是这“无奈”里,宠溺的意味也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桀牧仙官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脑子里突然闪过的那个念头吓得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您、您该不会是……是为了阮小七吧?!”
他舌头打了结,磕磕巴巴,“异族不婚,现在异族可以通婚了,您、您真要让小七当帝后不成?帝君,这不可!”
“什么可不可的,本座想要谁来当帝后,谁就当得起这个帝后。”
紫阳帝君的声音都冷了许多,可桀牧仙官却还是连连摆手,“不是这个道理,帝君,您至今尚未婚娶,如今又废了异族不婚的规矩,帝后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您宠爱阮小七,把他当只宠物养着,这也罢了。但您要是真立他做帝后,岂非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他这番话紫阳帝君才总算像是听进去了一点,只见他眼角一耷拉,连带着眼神都暗淡了许多。桀牧仙官还想开口再劝,紫阳帝君却抬手制止了他,“便是本座想娶,小七也未必肯嫁,他还小呢,这些事、原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帝君,不管该不该,您都已经把他扯进来了。”
桀牧仙官一句话仿佛醍醐灌顶,叫紫阳帝君一下又清醒了许多。他为了阮小七设了个局,叫天帝自己废了异族不婚的规矩,替他未来迎娶阮小七铺路。天帝这会儿回过了味来,定然要在心里狠狠记上这一笔。他是不敢对自己不敬的,当初拿阮小七做了挡箭牌,只怕如今他也要拿阮小七开刀。
真要这么算起来,紫阳帝君一时都有些恍惚,他也曾经在心底盘算过无数次,就这么给天帝下套是对还是错;就这么把阮小七牵进来是福还是祸。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那种浓浓的不安便又一层一层涌上了心头。
阮小七会不会糟歹人算计尚且难说,万一哪天阮小七要是知道自己拿他做局,甚至把他推到众人跟前做了个活靶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跟他闹。阮小七那时候说,只要自己骗的不是他,他就永远喜欢自己,紫阳帝君不知道这句话到了真相大白的那天,还作不作数。
有些事不能深想,越想越是头疼心烦。
“罢了,且看天命吧。”
“您居然也开始信天命这一回事了?”桀牧仙官又是一个难以置信,“曾经的紫阳帝君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紫阳帝君没再理会他,曾经的紫阳帝君高高在上、孑然一身,自然无畏天命。可现在的他有了一个阮小七当羁绊,又怎么能再像从前那般潇洒?他哪怕自己无谓这些,总得为阮小七多考虑考虑。
他经得起天命的折腾,阮小七不行。
“紫阳!”阮小七活泼无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虑,他两只手捧着一条大鱼,举过头顶献宝一样地给他看,“你看!我摸到了好大一条鱼!小七棒不棒?”
他圆溜溜的眼睛这会儿都变得月牙儿一样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