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薄被,赤着脚几步冲到窗台前,死死盯着窗外蔚蓝的天光看了许久,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
已经是第三天了……她依然不敢置信,她居然回到了19岁,那个噩梦开始之前。
伸手拿起桌面上剩了一半的凉水,冰凉的水顺入喉中,似乎终于变得冷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真是幻,究竟那噩梦一样的四年是幻想,还是此刻重生的经历是梦幻,又或者,那恐怖至极的梦魇是一场并不愉快的预知,窥探的,是她未来的某种可能……
但是……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19岁的,执琴的双手,白皙、纤长、指甲修的极短、指肚浑圆,虎口处微有薄茧,这确实是,曾今的,她的双手,还没有烟头烫出的伤痕,还没有扭断后留下的细微错位,也没有被反复捆绑抽打甚至穿刺留下的痕迹。
手掌抚摸过微冷的玻璃,缺角的原木书桌,揪下半开的玫瑰花瓣——这一切触感如此真实,难道,真的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悲惨的人生,于是给了她重来的机会么?
放下水杯,她大踏步跑向自己的琴盒,一把掀开的琴盒的盖子,这三天以来,第无数次的,把手近乎颤抖的抚摸住这流线的琴身。
用一整块矿化冷杉木,纯手工制作小提琴,瓜内利风格,几丁质的清漆均匀透亮,流线优雅的琴头上有着木制天然的,仿佛水流一般的一道白色波痕——这是她的琴,她的“白川”,她那如父亲一般的恩师,给她的最后馈赠。
仿佛最重要的珍宝失而复得一般,她近乎虔诚的将额头贴在琴盒上,她的白川,她最忠诚最亲密的伙伴,她曾今的梦想和骄傲,那噩梦里被人当着她的面一点点踩碎的珍宝。
这是她的琴啊,她的琴。
“这一次,没人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她低低的许下这句诺言,她不敢再奢望伴侣,也不在意名利钱财,这一世,她只愿平安的握住自己的梦想,和自己的琴相伴到老。
“许颜~许颜许颜许颜~~~”有个欢快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带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停在她屋外,“许颜我进来咯~”女孩子的声音欢快跳跃,一把推开了她的房门。
她急忙收起自己眼中逼仄的泪珠,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转过身迎向来人。
再次看到曾今熟悉的人们,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愈发鲜明,当初事情发生的突然,她整个人几乎都懵掉,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嫩太嫩,只因为那一点挫折就慌了手脚被人轻易虏获——其实就在流言最盛的时候,她身边也不乏相信她声援她的朋友,即使是有着竞争关系的乐团内部,也有不少人秉承着自己的良心,选择相信她,但那个时候的她,早已看不到这些支持相信她的声音了。
忍不住眼眶有点红。
“呀~许颜,你这两天好像心情不好呀,怎么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没……没事的,”她赶忙正了颜色,努力平稳心绪:“我……我有点想念老师了而已。”
对方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
“小路,找我有什么事吗?”
“唔~是周姐找你,嘻嘻,你现在可是大名人咯~找你的人可不少呢~”
她努力的微笑了一下,跟在小路身后,走出房门——
对,如果时间上没出错,此刻,正是她名声初显的时候,在波利亚的演出十分成功,有评论家称赞她是新一代小提琴演奏家中的翘楚,再加上不错的外貌分加成,一时之间她的名字也算为人所知了。
而此时此刻,正是他们整个乐团受邀,登上了瑟碧斯号豪华游轮演出的时间,实际上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演出的次数也就只有三次,这其实是一次福利旅行,就是为了庆祝上次演出的巨大成功。
在星球历2349年的今天,艺术家在社会上的地位还算不错,况且这几世纪以来,女性数量始终不算高,所以一时间,追捧她的人,倒可以说是不少。
就在乐团登上这权贵富商满室的游轮不久,她就收到了许多邀请函和私人名片,前世的她不通俗事,一心只有音乐,这些琐事统统都是交给乐团的统一“经纪人”周姐打理的,故而虽然邀请收了不少,但她基本没有理会,只除了其中几个势力口碑都较大的人,她才在周姐的安排下见过几面,其中……就有那个恶魔。
一想到这里,冰冷的寒意便从心底漫出,五月的暖风里,人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那么……就是现在么?周姐抽出那张名片,建议她去见上一见,然后……她的瞳孔经不住放大了片刻,这一次,要怎么才能摆脱这可悲的命运呢。
内心的焦灼和恐慌被按下不表,她装出自然的样子推开了乐团的办公室。
过了片刻,爽利干练的周姐果然将好几张名片和邀请函摊在她面前,“这几个都算是不错的建立人脉的机会,你选一下吧,虽然理解你一心都在音乐上,不过也是要稍微应酬一下的。”
几乎是那些名片刚一摊到面前,那个名字便像烙印一样烫在了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