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清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接连点开后面的邮件,急切地想要看看那些附件。
林长清感到很新奇,夏逸群是个意外地有些细腻的人。他拍下的照片中,既有诸如赫斯特城堡这样的著名景点,也不放过每一个令人动容的细节。或是夜半于海上升起的明月,或是午后在邮局门口享受日光的猫咪,或是渔人码头等待鱼儿上钩的老者,又或是小型音乐节上汗流浃背的鼓手。
“这是在炫耀自己的假期旅行吗?”林长清无比嫉妒地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次旅行都有尽时,夏逸群这次自驾的终点在科罗拉多大峡谷。照片的备注里,却并非干巴巴的“日期 地点”,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大峡谷之壮美,非言语所能尽述,希望有朝一日,能带你来这里看看。”
林长清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夏逸群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而这句话则是由他亲口说出来的,以一种平和而又自然的语气,但是却足以将林长清的心湖搅起一阵波澜。
林长清返回收件箱,心烦意乱地向前翻了两页,随手又挑了一封邮件点开。
林长清无端地感到有些慌张,被这种惴惴不安所支配,他再次避开了正文,仿佛目光会被那些热情的文字灼伤似的。
附件里照例是照片,画面中央摆着个盒子,光线偏暗,隐约能分辨出盒盖上印有“咖啡”的英文字样。
林长清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张没有备注的照片,最终只得返回邮件正文找寻线索。他果然有所发现,正文里明明白白写着:“Frank知道我正在搜集咖啡,托朋友专程从墨西哥带了这种咖啡豆给我。等我回国之后,咱们有必要买个咖啡机来处理这些豆子。据说墨西哥人调制某种咖啡时会加龙舌兰酒,不知是什么味道,到时候我们可以试试看。”
夏逸群是不碰咖啡的。有一次恶作剧,将他平时喝的茶偷偷换成了咖啡,夏逸群没注意,刚喝了一小口便皱了眉头,后来还为此发起脾气,林长清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夏逸群在这封邮件里却说,他正搜集咖啡,还明确地表示要两个人一起尝尝,这对于林长清近乎是天方夜谭了:且不论夏逸群以前是否因着顾之航才偏爱饮茶,但是他喝咖啡时那种厌恶至极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难道一个人的口味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变来变去吗?
如果说,附有咖啡盒照片的那封邮件令林长清如坠五里云中,那么他接下来随手选中的这封邮件里的照片,则是最好的注脚。
照片里是凡尔纳海洋三部曲的法文版。林长清从封面就能判断出是很难得的一个版本,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才能将这三本书全弄到手。
然而夏逸群只是在信里这样写道:
“于旧书店偶然购得,有些破损,但是我想Walker先生一定有办法修补它们。”
一笔带过,云淡风轻。
林长清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终于相信,早在两年前,夏逸群就已经开始追求自己。
咖啡也好,凡尔纳的书也好,全都是林长清的小嗜好。
夏逸群试图用这些东西取悦他。
很久以前,他做梦都想被夏逸群如此相待,他求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求而不得。然而夏逸群确实做到了,每一件事都做得那么恰到好处,那么合他的心意,令他顿时乱了方寸,只觉无以为报。
慌乱之余,林长清又往前跳了两页,邮件的发送时间也来到闻秋离世之后。
一改此前每周至少三封邮件的频率,夏逸群的信突然中断了一段时间。
林长清忐忑不安地点开了恢复发信后的第一封邮件。
没有附件,也没有絮絮叨叨讲述近日发生的小事,甚至连邮件开头的称呼都荡然无存。
唯有四个字:
“我好想你。”
充斥着痛苦与绝望,浸满了伤感与寂寥。
一笔一划,字字诛心。
林长清的心头骤然抽紧,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继续看下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网页。关上网页还嫌不够,索性把电脑彻底关掉,连电源也拔了。
做完这些,方才罢休。
坐回椅子里,林长清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他看向窗外,只看到暮色四合,万家灯火。
以及玻璃上映出的他那张张皇失措的面孔。
夏逸群从没有亲口说过我爱你,林长清扪心自问,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么多事实,桩桩件件呈现于自己的眼前,每一件事情不都在替夏逸群说我爱你吗?
所以还在犹豫什么?
关键的问题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爱不爱他吗?
林长清郑重其事地问自己,我爱他吗?
我爱他吗?
是的,我爱他。
上一次我们能够走到一起,不就是因为我爱他吗?
这一次,为什么要胆怯呢?
为什么不能再由我先踏出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