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怜悯,是对世间万物的怜悯,对天下苍生的怜悯。忘却了自身,摆脱rou身和智能的束缚,这或许便是道家所说“坐忘”之意罢?
☆、第十五章
他们第二日便启程赶往巴陵县。
八月正是巴陵风光最盛的时候,一片片连绵的油菜花田,明亮的黄色映着湛蓝的天空,让人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瑾瑜的脚伤已经好了许多,可以开始自己走动了。但医者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因此顾飞霜还是不放心,每日只让她走一会儿。
从洛道到巴陵,路途遥远,因此两人都风尘仆仆、Jing疲力竭,便在巴陵镇里留宿两日。连日奔波后,终于有一间干净的客栈落脚,瑾瑜把自己从头到尾整理干净,这才叫神清气爽。她将长发拧得半干,看到窗外风景甚好,实在耐不住,便欢喜地跑到镇外的油菜花田去。
瑾瑜在万花谷中看过的花儿并不少,虽然万花谷的花海天下闻名,却独独没有这油菜花。大抵是因为油菜花是农耕物更甚于花卉,这样平凡的小花,是入不得芳主弟子们格调清雅的法眼的。但瑾瑜却很是喜欢,这些平凡的小花开得卑微却热烈,一片又一片地连绵成花海。她高兴得很,一时间把顾飞霜告诫她不可多走动的话尽数抛到了脑后,整个人扑进了油菜花田中。
顾飞霜整理好后去寻她,却不见人,知她生性活泼,定是玩儿去了。他本不打算管,却惦记着瑾瑜的伤势,还是放心不下,便一路寻出去。
瑾瑜黑白的衣裙在油菜花田中非常显眼,她的长发还有些shi漉漉的,随意的披散下来,长到腰间。顾飞霜站在远处的田埂上看着,见她忽然跑到田边与当地的老农妇说了几句,又欢天喜地地回到花田中央。她细心挑拣着,连着长长的花梗一并摘下,过了一会儿,便捧了满怀。八月仲夏的天气里起了风,微风不着意地拂过她的发丝,在日光下被染成了金色。瑾瑜就像一幅水墨画,清清淡淡地站在那花田中,却连澄黄明亮的花田都胜不过她美丽的笑靥,忽而一阵风吹来,便把她吹活了。
顾飞霜望着这动人的场景,一时出了神。他看见瑾瑜笑起来时脸上的梨涡,仿佛盛了陈年的美酒般醉人心弦。那梨涡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瑾瑜站立时重心在右脚上,许是站得麻了,便想走动几下,左脚却使不上力,一个踉跄便侧着倒下,消失在花田中。
“瑾瑜!”顾飞霜马上回过神来,大步往花田中心走去,他从不知原来这些花儿层层叠叠、如此缠人,十分难走。
还好很快就找到了她,顾飞霜将她横抱起来,这情景倒很像他们初见的时候,除了这次瑾瑜没有提醒他带上她采下的油菜花。他将瑾瑜抱到田埂上坐好,自己蹲下身查看她的腿伤。
“都说了不可多走动,偏你是静不下来的性子!连自己的身子都照料不好,以后谁会信你是个大夫,敢让你诊治?”他好像有些生气。
瑾瑜低下头看他,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好在她的腿伤并没有复发,顾飞霜才消了气,但是一张脸还是绷着,絮絮叨叨地叮嘱她不可再这样胡来。
顾飞霜站起身来,这样瑾瑜就只能看到他宽大的道袍,就算努力抬头,视线也无法攀越他的肩。
他好像生气了,瑾瑜心想。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地央求道:“……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她这孩子气的动作让顾飞霜心里一下软了,只好叹了口气,坐在她的身边。他又想起她的笑靥。从洛道出来后,瑾瑜显然心事重重,他担心是那一晚他所说的太过了,他本不该说那么多的,只是当时心情激荡,便脱口而出。说到底瑾瑜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像一张干净纯白的纸,没有经历尘世的凡俗污秽;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这白纸上添了第一笔墨,十分有些罪恶感。
“道长……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知,又很烦人,所以讨厌我啊?”瑾瑜忽然闷闷道。
“不会。”他答得言简意赅。
“是吗?可是我很自责呢,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理直气壮的指责你,觉得你残忍好杀……实在太过分了……而且我已经十七岁了,都是大人了,却还那么不让人省心,一路上麻烦道长照顾我……还要受我的气……”
“没有的事。”顾飞霜打断她的话,“第一,我其实很高兴,在这浊世间,瑾瑜姑娘还能清白干净的长大成人,心中有着最原始的善,看来万花谷的确是个世外桃源。姑娘又是修习医道,常言道‘医者父母心’,相信瑾瑜姑娘将来定是一位妙手仁心的好大夫。第二,我并不介怀照顾姑娘这件事……姑娘无须自责。”
“可是……”
“太阳快落山了,我送你回房。”说罢,顾飞霜站起身来,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瑾瑜是很好的姑娘,我并不讨厌。”
他掌心的温度在她的额上久久不退,甚至将她的脸都烤得绯红。顾飞霜小心地将她放到床上,嘱咐了一句让她好生休息,便转身出去。
“……哎!”瑾瑜想喊住他,“是……”
顾飞霜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