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吗?”
“后不后悔啊,”皇帝沉yin一会儿,道:“人的感情,其实是很难说的。”
“我怜惜那个没能看一眼世间便离去的孩子,这是真的,那毕竟是我亲生的骨rou,最正统的嫡子。”
“我怜悯李氏一生,也是真的,她从没有为自己活过,自己不能选择生,自己也不能选择死,可怜。”
“我暗示苏氏毒杀李氏,那也是真的,陇西李氏尾大不掉已有他心,她必须死,我事后有哀意是真的,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结发,虽然没几分情意,却到底是相伴多年,可是再叫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这也是真的。”
“她不如这个天下重,哪怕是加上那个孩子,也是不如。”
“我做过的事情有对有错,可是没有一件叫我觉得后悔,即使是重来一遍,也不会有任何更改。”
阮琨宁忽的笑了:“你啊,坏的坦坦荡荡。”
皇帝微微一笑,又道:“我只当这是句好话。”
阮琨宁心间几动,又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也没什么,”皇帝道:“只是觉得,应该同你说清楚。”
“看清楚了,”阮琨宁道:“果然不是好人。”
“做好人做什么,”皇帝悠悠笑了一下,道:“做好人是很累的,要顾着那个,挂着那个,还是做坏人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放下刀便可以立地成佛。”
阮琨宁摇头笑道:“歪理。”
皇帝看她一会儿,也笑了起来:“反正我是皇帝,没人敢管。”
阮琨宁斜他一眼,道:“无赖。”
皇帝定定看她一会儿,目光中似乎有些感伤,顿了顿才道:“明日是三十,阿阮同我一道,出宫去看看吧。”
“不过是花灯罢了,有什么好看的,”阮琨宁不想去,便道:“老早便看腻了。”
“去吧,”皇帝笑微微的瞧着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去瞧一瞧,其实也很有意思。”
第249章 光Yin错(下)
金陵风俗与现代不同, 是要出了正月,才算是过完年的,等到正月三十这日, 更是会张灯结彩, 丝毫不逊于元宵佳节。
这夜的灯火正是最为明亮的时候,几乎照亮了整个金陵的夜空,街头巷尾的商贩与往来的行人,脸上俱是欢喜的笑意与安泰的神情, 叫人的心头似乎也暖了几分, 无端觉得松快许多。
街边遍布着卖各式灯笼的小贩, 花灯也有, 动物的灯也有,长一点的也更, 更有格式稀奇古怪的东西,在匠人的一双巧手之下,十分的巧夺天工。
阮琨宁不想惹人注目, 便取了面纱遮住脸, 只露出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可是她的身姿气质在那里, 其实还是很吸引人的。
皇帝却比她自在多了, 随意的穿了一身常服, 面上是浅淡的笑意,周身的气度雍容,依旧是风度翩翩,倒是比阮琨宁自在许多。
阮琨宁不是没有见过花灯会, 之前也曾经出来玩过,可是每一年都有每一年的风景,再看一看也是极为新鲜有趣的事情,倒是很有兴致的东张西望。
皇帝在她身前半步,忽的停住了,回身看她,面上被四周的花灯映衬的添了几分暖色,他指着一边的花灯摊子,道:“转了这么久,还是这家的花灯最好,你看一看,有没有喜欢的?”
阮琨宁瞧了瞧有点拥挤的人流,微微皱了皱眉,道:“太挤了,拿着不方便……”
“看一看呀,”皇帝却没有搭理她那一茬儿,只笑道:“万一有喜欢的呢。”
皇帝也是好意,阮琨宁倒是不想跟他争辩,仔细挑了挑,竟真的眼前一亮,她最喜欢那一盏被制成了木兰花形状的花灯。
那花瓣的颜色是带着几分清冷的,里头的烛火却为它添了几分柔意,很是相得益彰。
阮琨宁一眼见了,便觉喜欢的不得了,伸出一根嫩生生的手指,向皇帝道:“那个最好看。”
皇帝顺着她的手指瞧了瞧,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向那个摊主示意,便走过去摘了递给她,身后的侍从沉默着过去付了钱。
阮琨宁那会儿是隔着瞧的,拿到手了再看,果然制工是极为Jing良的,心里头越看越爱,面上的笑意虽掩在面纱下,可是笑意盈波的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皇帝见她欢喜,心里头也觉得柔意上涌,问道:“如何,可喜欢吗?”
阮琨宁毫不吝啬的点点头,道:“很好看,喜欢的不得了。”
她伸手戳了戳那向外绽开的花瓣,忽然抬头问道:“咦,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了?”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那些姑娘们手里头都有一盏花灯,既然她们都有,”皇帝在前面走,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轻声道:“我们阿阮怎么能没有?”
阮琨宁原本正像小尾巴一样跟在皇帝身后,闻言禁不住怔了怔,拿着那盏花灯的手微微一滞,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