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抬手将那同心结的穗子理清,却笑道:“倒是有缘分,阿宁为我选了玉,我亦是如此。”
阮琨宁看他一眼,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本就是极好的意头。”
玉奴却看向阮琨宁,目光沉静而温柔的念道:“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他笑容中有些伤感,却还是道:“本是想着之后再给你的,后来想了想,还是早些给为好……”
他声音极轻,语气中却有不详之意,阮琨宁心下大惊,却还是勉强笑道:“好端端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呢。”
玉奴摇头失笑,站起身道:“阿宁想多了,我虽伤心,却未曾有厌世之意,且宽心吧。”
他环视一圈四周,语气感触,道:“左右也只有我们两个人,阿宁陪我一道,四下里走几圈吧……”
阮琨宁与他相交多年,到了此刻,竟有些看不出他心意如何,见他心绪黯然,面色却尚好,便含笑点点头:“今日你最大,自是做什么都行。”
“只是,”她将那枚同心结递给他:“这东西贵重,我却是受不得的。”
“阿宁还给我做什么,”玉奴径自往前头走过去了,神色淡淡的道:“我既赠与了阿宁,便是你的东西了,喜欢的话只管收起来,不喜欢的话……”
他顿了顿,忽的笑道:“便是扔了摔了,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阮琨宁盯着他背影看一会,也释然一笑:“今日你最大,既然赠了我,我只管收下便是。”
玉奴停下脚步,回身去看她,轻轻一笑,却也不曾再说什么。
阮琨宁缓缓舒一口气,跟上了他的步子。
等到阮琨宁返回永宁侯府时,崔氏人还在她院子里,见她回的这般早,倒是有些惊讶:“——这般早?”
阮琨宁心里面闷闷的不舒服,轻轻应了声,便一屁股坐在一侧的凳子上,不出声了。
崔氏瞧出她心绪不佳,也不想打扰,只是道:“过几日阿宁便要回宫,该带的东西阿娘都为你准备好了,记得叫云舒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阮琨宁更忧伤了,看着崔氏道:“阿娘这是要赶我走了吗?”
“是呀,”崔氏难得的说笑一句:“眼见着都要变成别人家的媳妇了,少吃府里头一口饭是一口,阿宁说,是不是呀?”
阮琨宁郁闷的哼哼了几声,扑到自己床上去打了几个滚儿,又闷闷的坐起身来:“不怎么想回宫去。”
崔氏见她是真不情愿,也就不逼她:“那便留在府里好了,又不是养不起你。”
阮琨宁盯着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忽的叹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在金陵呆久了的缘故,总觉得这个地方,变得有些叫人透不过气来了。”
崔氏的手一滞,认真的瞧瞧阮琨宁面色,也觉心疼,道:“阿宁若是觉得闷,倒不妨四下里走一走……”
她虽不是那种古板的母亲,却深知这个世界的古板,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尚且有些许自由,等到嫁了人,却是要被拘束起来的。
小女儿的身手好,不会在外头吃什么亏,愿意趁着这个时机出去走一走,其实也是好事。
阮琨宁本也只是随意想一想,此刻被崔氏一说,却是真的起了心思——可是,便是四处走一走,她又能去哪儿呢。
心念之间,她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一个地方来。
除去永宁侯府,那是她呆的最久的地方。
趁着这个关头去看一看,其实也很好。
而且……她走的突然,竟没有送舒明子最后一程。
而那个老人家,虽然嘴上很少表现出来,但阮琨宁也能够感觉出,舒明子对她,其实是很好的。
趁这个时机,去为他上一炷香也是好的。
阮琨宁自己想的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谢宜舫那边究竟是不是有空了。
那里的位置偏僻,阮琨宁虽然算不上是路痴,仅凭自己一人,却也是找不到的。
不过,倒是也有一桩好处,等她回来之后,便刻意查了地图,那山谷的位置临近清河崔氏的祖地,倒是不怕没人关照。
这么一想,她也就将自己的想法同崔氏说了。
当然,没说是前往哪里,只是说自己想往清河去走一走,前些日子听说谢宜舫也要去,或许可以同行。
谢宜舫的人品崔氏还是信得过的,她眉梢微动,却想起了另一茬儿,唇角挑起一丝笑,道:“过几日,二皇子府上行宴,帖子也给你送了一份,你记得过去。”
为着之前的事情,阮琨宁一想起二皇子府乃至于陇西李氏便觉膈应,下意识的就不想去,刚刚想要随口推了,却听崔氏道:“倘若你只是永宁侯府之女,或者大齐的公主也就罢了,不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大家皆知你即将被册封储妃,就得拿出自己的气度来,万万容不得你任性。”
崔氏摸摸她面容,道:“有些事并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阿宁是大姑娘,也该有分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