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府中。从方才起,她与皇兄的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刃之上,稍有性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步履蹒跚走在街道之上的薛云图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此时天色已晚,正是平民百姓收工赶着回家的时候。万家灯火,尽是温柔。只是那炊烟袅袅,却暖不了他们的公主的心肺,他们都还不知道,那个给予了他们安乐生活的帝王即将不久于人世。
闷头前行的薛云图顶着秋日的寒风,心神都已飘向了远方。她一个不察,却是撞进了男人的怀抱。
薛云图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含笑专为关切的脸。她瞳孔微缩手脚冰凉,极快的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安兄,多谢了。”
安易——薛安松开了伏在对方腰间的手,很是有礼模样:“傅小兄弟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人欺负?”
薛云图强笑了两声,竭力将自己心中的恨意藏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只露出些许委屈来:“安兄莫开小弟玩笑,不过是因着家中琐事烦忧罢了……”
“可是遭了家中长辈训斥?傅将军峥嵘一生,脾气差些也是有的。”薛安眨了眨眼睛,本是与太子一般无二的温文尔雅倒显出十分的调皮来,“我在家中也常受我伯父斥责,不过长辈们总是有他们的道理,若是看不上你倒才真的是时时哄你了。”
辽东王世子的伯父,自然只有一人。这是试探?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薛云图面上不显,心中已有惊涛骇浪席卷而来。不过须臾之间,薛云图心中已做了数种打算。她颤巍巍迎着对方目光看去,正撞上那带着包容笑意的温和神情:“多谢安兄了。”
那宛若寒风中无家可归的雏鸟般的神态像是讨好了薛安,让他的神情更温柔了几分:“你我一见如故,虽不过两次相逢倒有旧友之感,万不要与我见外。”
薛安素会装样,这话到底别有深意还是随口说说,薛云图已是猜不透了。她摸了摸自己腰腹间紧紧束着的腰带,那里别着的数枚银针让她安心不少。
没想到这样摸肚子的举动,倒让薛安误会了。
薛安眼中笑意更深,真像是个宠爱自己弟弟的兄长一般。他见薛云图不愿多提委屈之事,也就岔开了话题:“可是还未吃饭?为兄刚好约了一位朋友在附近酒楼共进晚膳,小兄弟如不嫌弃不如同来?”
薛云图正想拒绝,就听到薛安接着说道:“那人是京中出门的青年才俊,虽是身份高贵却最是好性子,你既日后要在京中长住,认识了他也是多个朋友。”
那几个关键字紧紧抓住了薛云图,让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京城公卿大臣的子侄之中,最负盛名、最为好性的,除了卫太傅嫡次子卫瑜还能有谁?就算是薛安故意设下的鸿门宴,也不得不赴了。
被薛安握住手腕的薛云图毫不挣扎的就顺着对方的力道向着一处灯火灼灼的Jing致酒楼走去。
她赌的是薛安哪怕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敢直接杀了自己。还有……还有送傅砚之回府前与他的约定——如果亥时之前自己还不回转将军府,那就由武威将军领禁卫兵护卫皇兄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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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瑜果真还是让她失望了。
在雅间门扉打开的一瞬间,早有准备的薛云图已经提前一步看清了屋内端坐着的那个人。那样熟悉的身形,那样熟悉的脸,还有那样熟悉的背叛。
比秋日的寒风还要让人两头心扉的,便是卫瑜那张瞬间呆愣的脸。幸而正回身看向薛云图正在为卫瑜做介绍的薛安并没有立即发现卫瑜的不对。
薛云图心中极快的打着算盘,盘算着现下的局势。
如果这是一场鸿门宴,那么薛安已经成功的请她入瓮,不论是不是接着演下去都是同样的结局;如果这不是一场鸿门宴,那么一旦被薛安发现了不对,情势会比前者的状况更加紧张。
那么不管薛安的心思如何,不管卫瑜到底是墙头草还是已经彻底倒向了辽东王一系,此时都不能让他叫破自己的身份。
不过薛安那样的人Jing,便是没有立时察觉不对,现下也已发现了:“卫兄,你与傅小兄弟认识?”
他虽是问着卫瑜,探寻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薛云图。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卫驸马声明远播,傅端不过小小庶民,哪会不认识?”薛云图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抓起桌上的茶盏将茶盏中还散着热气的上等雨前茶泼在了卫瑜的脸上。她冷笑一声,连着茶盏一起掷了过去,“卫二爷,你对得起我表姐么?!”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平日里说话虽是变声期的沙哑,激动时的声音中却还带着雌雄莫辨的尖利。
呆愣中被热茶泼了满脸的卫瑜更傻了三分,他站起身被那直愣愣掷来的茶盏砸了个正着也不知躲闪,随着瓷器落地的脆响,卫瑜白净的额头上已流下血来。
而与瓷器破裂声音同时响起的,则是怀抱琵琶一旁助兴的轻弹ji子们的惊呼。
“闭嘴,出去!”薛安的狠厉神情却是冲着那些ji子们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