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免不了一場戰爭。花圓媛輕歎,望著一世的親爹和大哥,語重心長地道:「下來後便是過去的事了,待喝了湯,入了輪迴道,一切又是重新開始。」
當鬼差帶走了兩人,花圓媛暗忖著京城已陷,蘇謹華也應該是凶多吉少了,轉身變回原本的模樣,坐在岸旁的大石上等南華下來。
可這一等又是半年過去……
這日,花圓媛盤腿坐在忘川邊,身旁擱著一根青細竹竿子,撐著頭對著河面發呆。
「妳在這做什麼?」
以為是鬼差經過,她頭也不回地道:「沒長眼兒啊,看不出來姑nainai我在釣魚嗎?」
「收穫如何?」
「釣了快十日了也沒勾著半片魚鱗。」花圓媛伸了個懶腰,又晃了晃釣竿,「南華那個混帳,都過了三年了還不下來,姑nainai我時間寶貴,千年花開就這麼耗掉了二十年,閻王說什麼『改了他的命格是大錯』,他摘了我才是千古大罪人啊!」
今日身後如此安靜,花圓媛便當作平時鬼差們聽到她這麼罵,總是抖著雙肩不敢應話。
「結果可好了,我一個劫也沒歷過,他卻一次體驗兩劫,原來歷劫還能買一送一啊!」花圓媛氣得用釣竿尖端拍打水面,發出啪啪聲響,「可憐姑nainai我紅顏薄命,他卻可在上頭多活個四、五十年,你瞧這口氣我怎麼嚥得下去,待他下來定把他……」
一回頭,之後的話全數噎在喉間,花圓媛瞠大雙眸瞪著身後的白衫男仙,張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不說了?」南華攏袖打量著眼前的她,目光淡漠,「妳想把本尊如何?」
番外 # 緣傘
雲棲青山,斜陽夕照。
滂沱大雨中,女子持著傘朝他往前推了些,面無表情。
--你不冷嗎?
那句聽似關心的言語,卻也包含許多疏離與淡漠。
男子撐著傘,站在一株梅花旁,伸手接下自空中飄下的細雪,冰雪在他手中融化,在沿著他修長的指滴落到地上。近來天氣越發越寒,北方與京城不同的是,早早便下起雪來。
「少主,如今京城已是一片火海。」身後的僕人朝他作揖道,「咱們是否又趁此機會回到毕南呢?」
袁裴凱又接了一片雪,「不,我不回毕南了。」
爹死了,娘走了,他親手殺了蘇奎忠……那裡早已經沒有親人,他回不回去,又有何差別?
「可是……」
「今後袁喜堂所有事都與我無關,你也別再跟著我了,朝廷早晚陷難,無人有暇再去捉拿罪犯的。」
「少主!」
袁裴凱不再理會,逕自收傘、轉身進了前方簡陋的小屋。屋瓦上覆上層白雪,屋裡一點火光也無,內外一致的冷清。
聽外頭的人腳步離去,他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輕撫沾了雪的傘,嘴角勾起抹苦澀的笑。
當年他拋下袁喜堂的眾人逃過一劫,獨自行到北方這處小村落來,由於這兒終年寒冷,居住的百姓也不過十幾人,自然不知他的來歷。
早前有緣與一位德高的修仙人習得些醫術,又加上他喜愛專研藥理、製毒,習商不過是他要繼承家業必須的理由。
於是他自稱大夫,住進了這長年無人居的小屋,偶爾替村裡的人看病。雖不若在袁喜堂那般設備充裕,可這附近山稜眾多,生長了許多罕見的藥草,他便常到山裡採藥,也就這麼過了兩年。
這日,月初升起,他揹著竹簍、撐著傘剛從山裡採藥回來,拂去肩上的碎雪,遠遠就看見小屋前佇著一抹單薄的身影。
以為是村人來投醫,他便加快腳步,可當越是走近,那人的側顏越是清晰。
「謹華。」
那人聞聲轉頭,果真是近乎三年不見的蘇謹華。依舊是一襲潔淨白袍,從前風朗的面容如今雙頰凹陷,卻仍然不減他的英俊,反倒添了分蒼涼。
袁裴凱腦裡立刻想起蘇奎忠死前的模樣,和最後施予湯筱媛的一掌。
他垂下眼,低聲道:「你若要取我性命,今日拿走便是……我,本就不該活到今天。」
握著傘把的手一緊,那怕是蘇謹華下秒提劍向自己刺來,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反抗。
「我為何要殺你?」
袁裴凱呆呆望著眼前眸裡不見一簇光采的男子,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如今京城已覆,朝廷遭滅,你已不是罪犯之身。」
聽言袁裴凱急道:「可我殺了……」
「我知道,儘管我恨你入骨,但卻不想殺你。」蘇謹華抬眸,黑瞳閃過一縷光,僅僅一瞬。「『她』說了,不能讓我連最後一個親人也沒有……」
袁裴凱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誰,一股寒風颳過,冰冷的雪撲上他的頰,也帶起記憶裡那張笑靨。
--雖然你這人著實可惡,但我一點也不想殺你。
湯筱媛,思起她,他的心猛然一揪。
忽然一物朝他扔來,袁裴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