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玉涧林。玉涧林的杏花果然开了,那一片似白似粉的杏林花海映入眼帘,美得让人叹为观止。幸得这片杏林并没有遭受金人的破坏,花还是开得跟以前一样好。
曾经她经常和六姐儿赵蔷在这杏林中追逐嬉戏,yin诗作画。还有父皇,每年杏花盛开的第一天,父皇总会陪她到这里来。那时候啊,她真的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鸟儿,一只欢快歌唱,自由自在的小鸟儿。
她想起了燕山元帅府阆园里的杏花,那是兀术特意为她栽种的。现在,应该也都开了吧?虽然她只在那里度过一个春天,只经历过它们一次花开,但当时那份美好的悸动却如此难以忘怀。他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爱的人。命运就是喜欢这样捉弄人,让她爱上了自己的仇人,所以注定了他们的感情不得善果。
“宗弼。”
她第一次唤他的汉名。也是第一次如此温柔动情地唤他。
兀术听到她口中的呼唤,为之深深一震。他悸动之余更多的却是不安。他走过去揽住她,深深地凝视着她,想从她恬静的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面对他探寻的目光,她知道他已经起疑了。但就算他现在发现,也已经来不及了,她身体渐起的不适告诉她,那毒很快就要发作出来。到时哪怕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的。
“答应我,别让亨儿知道他的娘亲是宋人,别让他知道他有一半宋人的血统。我不想让他从小就笼罩在他有一半你们金国敌人血脉的Yin影中过一辈子。”
她希望她的亨儿能够快快乐乐地长大,不要让他知道他从小就失去了自己的娘亲。也不要让他知道被囚禁在金国的宋人其实都是他的亲人,他的父亲誓要灭掉的宋朝天子其实是他最亲的舅舅。就让他无忧无虑地过自己的人生吧。
兀术猛地扳过她的肩,睁大眼睛盯着她,眼里布满了惊惧、慌乱 ……和害怕。
“你做了什么?”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向他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他最喜欢她这样的笑。可今日她的这种笑容却让他心生寒栗。
看见她决绝的笑容,兀术急疯了!他心里一股强烈的恐慌与心痛充塞着整个胸腔让他快要爆炸了。他捏着她肩膀用力摇了一下她,提高了音量问她:“说,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赵莞不语,只是微笑看着他,眼里却垂下两滴泪来。
看到她的样子,兀术急得发了狠,瞪着眼睛逼视她道:“你若敢做傻事,我一定让整个东京城的人给你陪葬。”
面对他再一次令人发指的威胁,赵莞早已料想到。但她知道他不会的。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拿整个东京城的人命来换她,但若她真的死了,他是不会这么干的。现在她了解他就像了解她自己。他是那么理性而深谋远虑的一个人,绝不会把这小小的儿女私情放在与国家利益的天平上对等。东京已属他们金国的辖地,这里的百姓也已是他们金国的百姓。他不会因为一个死人而再去屠城,这种对国家极其不益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当初他威胁九哥说若不把她送到他身边,就会杀光东京的人。其实她和九哥都清楚,他不需要屠杀整个东京城的人就能让她和九哥妥协。他只需要找出对她和九哥来说最在意的人先开刀,比如那些手拥重兵的将士们的家属。
现在,她学乖了。她不会再给他任何谈条件的余地。也不会再给他任何阻止自己的机会。
尽管他的语气恶狠狠的,可他的眼里却透着深深的痛。她的眼泪再次落下来,“我活着,只会让你更痛苦,我也一样。所以,我们都放过彼此吧。”说完,嘴角突地溢出一口血来,身体也随之一晃,眼看就要倒下去却被兀术一下搂住了, “莞儿……”他急呼出声。
可她已经站不住了,兀术紧盯着她,看着她的脸色由苍白渐渐开始发青,他抱起她便飞快地往外跑,他要带她去找大夫,他要找人给她解毒。
看着他已经失了方寸的行为,赵莞用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襟,虚弱地道:“别去了,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也无药可解。”
听到她的话,兀术脚步只是稍微顿了顿后又继续快速地往外跑。他不信!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哪怕寻遍天下名医,甚至……甚至以他的命来交换她的命,他也再所不惜,只要能保住她!只要能保住她!
因为动作太大,把赵莞颠得又一口血从嘴里贯出。兀术见已经奄奄一息的她,忽感浑身无力,双腿一软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他将她的腿轻轻放下,双手抬高她的上半身,企图阻止她的血不再从嘴里流出来。可只是徒劳,那血不听使唤地不住地从她嘴里往外溢,很快就将她和他的衣衫染了无数黑红色的斑块。
“我求你。别这样对我。别丢下亨儿。” 他的额上及手心全是汗,眼眶发红,眼里的水气越凝越重,心仿佛被人狠狠撕裂开来,痛得让他只想求饶。从来都是她在求他,可现在换他来求她了,求她别离他而去。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她颤抖的手轻抚上他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好好照顾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