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熏天,恶臭难闻,她自己都特别嫌弃自己的味道。
吴祈宁蹲在那里又呕了好几回,直吐到了肠翻肚烂,才觉得心中的块垒稍清,胸口的憋屈稍微好了一点儿。
她擦了一把被刺激出来的眼泪,抬起头来,恍惚看见偌大花坛里,草木枯黄,花枝委顿,寒风吹过,居然有野猫“噗噜噜”地跑过,当真荒斋野庙,再不复当初的样子了。
公司最近人丁不旺,景观摆设也没人照管,吴祈宁哪顾得上这个,就由它去了。现在想想穆骏在的时候,就算深秋时节也有几组菊花吐艳。更不要说盛年那个sao包,厂里的摆设永远是光洁灿烂的,何尝凋零至此?
如此说来,她这任总经理,还真是不肖得很了。
苦笑一声,吴祈宁揉了揉太阳xue,软绵绵地往车间里面走过去。
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车间空荡荡的,过道里也没有开灯,凄冷月色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透进来,照出一地惨白。
抬头望月,那月亮却急忙忙地扯了一把云彩遮住了自己,分明衔恨的嘴脸,亦或是月亮也懒得看她。
吴祈宁点了点头,居然有种月君知我的感觉。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酒气上撞,她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层层叠叠,模模糊糊了起来。
摸起来似近视远,走两步恍若天边。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间也不太在意自己去了哪里。
吴祈宁索性放任自己行走在不可追溯的前尘旧梦里;譬如自己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吧,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空无人烟的废旧邸宅。
是啊,这里就要变成废宅了。
也许再过个十天半月,这里纵然曾经姹紫嫣红开遍,也终究会变成断井残垣。
吴祈宁笑了笑,那还在意什么花儿啊。
人世种种,梦幻泡影。
须臾沧海,片刻桑田。
也许花本不曾开,没准儿她也不曾来。
谁在意呢?
忽然就害怕了起来,吴祈宁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她很害怕,很怕……怕死……
不是像刚才酒桌上那么豁的出去,也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如果搞砸了当时就死也没有关系。
她害怕的。
特别害怕。
怕从此被孤零零地扔在荒郊野外,怕这世界上的一切和她再也没有关系。
怕她妈妈哭到肝肠寸断,竹篮打水。
怕……怕穆骏为了她伤心欲绝,或者干脆琵琶别抱……
简直怕到让人瑟瑟发抖,喊都喊不出来啊。
不知道这么瑟缩了多久,远处有了摇动的灯火,还有“咔咔”地脚步声。
很快,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咋咋忽忽地尖叫:“小宁!小宁!你在吗?是你吗?”
“丹朱,你眼神儿好,看看那儿是不是个人?”
“废话,不是人还是什么啊?吴祈宁?你怎么了?咱可别闹啊,不许这么逗着玩儿的。”
须臾间,就有几个人朝她跑了过来,不知道谁扭开了走廊的灯。
走廊里泛黄的灯光代替了凄惨的冷月。
吴祈宁一瞬间仿佛重回了人间。
然后,就有温暖的手把她笼住,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七嘴八舌:“小宁,小宁,你怎么了?来!看看我,我是谁?”
“小宁姐,你怎么哭了?”
“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盛欣,你那儿还有钱吗?别管了,文蔚,开车去!”
吴祈宁下一秒被人乱七八糟地架了起来,这帮女人真是生猛,她觉得着实头晕,连忙乱七八糟地挥手:“不,不用,不是的……”
模糊里觉得扶着她的应该是刘熙,吴祈宁说:“不……不要去医院……我就是……喝多了……”
刘熙松了口气:“真的啊……那你看看我,我是谁?”
吴祈宁回过头,慢慢地对焦了一会儿,确认再三,终于点了点头:“你儿子呢?你把他自己扔到洁净室里怕不怕?”
刘熙搡了她一把:“酒鬼。越来越不学好了。”她回过头:“来来来,搭把手儿,扶她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要说女的就是没劲儿,刘熙和丹朱一左一右扶着吴祈宁,走得摇摇晃晃的。大丫头李文蔚和盛欣打着手电在前面开路。这牌面儿大的,配上锣鼓点儿,简直可以唱一出《贵妃醉酒》。
好容易进了临时的“宿舍”,还得说人家丹朱有把子力气,把吴祈宁面口袋一样墩在了铺着被褥的工作台上。
吴祈宁摇摇晃晃地坐着,甩了甩头,好像明白了一点儿。
屋里灯亮,大伙儿定睛一看都有点儿傻了:吴祈宁脸上涕泪横流、妆也花了、头也乱了,眼神痴痴呆呆的,仿佛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李文蔚吞了口口水,摸了摸吴祈宁的衣服,说:“还好。衣服是完整的。”
吴祈宁拍了她一下儿:“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