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跳上一列东线南下列车,逃离这城市.希望这逃脱能让我重新澄清我的
情感,带来些许生命的救赎.
火车轰隆轰隆前行,我的思绪,却仍萦绕在那个盆地.那个我生活多年的盆地啊!
有我一切的回忆朋友悲喜哀乐...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份...有我跟小洁的一切...
而今却如我吐出的烟圈,消逝在风中,再无痕迹.我有点讶异于自己的寡情,面对小洁
,竟再难燃起昔日的旧情.真是前缘已尽?抑或是我心弦已断,再难奏出衷曲?我独自
咀嚼着与小洁重逢后拨撩而起的迷惘,应该还夹杂着一丝丝的伤痛吧!?一任冷风灌
进车窗,吹乱我的发.
低下头来,瞥见自己的手掌,轻抚着已愈的伤痕,竟感到隐隐作痛.望着车窗外,
一片漆黑,映着是自己的脸影...在灯光闪烁之下,却又幻化成表姐泫然欲泣的悲苦
神情.我的心抽痛了一下,竟比手痛还厉害.手伤易愈,心中的伤痕呢??我的思绪混乱
起来,在隐隐约约之间,一股强烈的,对她的思慕,就这样沁上心头.
列车停靠在一个小站,等待会车.我踱下月台,又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夜
风吹来,冷冽,夹杂着一点海的味道,冷却我混乱的心情.竖起耳朵细听,彷佛可闻太
平洋惊涛裂岸的声响.我对这岛国,这有大山大洋的斯土,是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啊
!!凌乱的思绪被远方的来车打断,一阵汽笛声后,一列火车缓缓进站.
来车停在对面月台.我抽着烟,吐出烟雾.透过烟雾,看到对面车厢中,坐在靠窗
的位置上,有一个依稀相识的身影.我再细辨,竟是自己!!只是年纪轻了许多,年少,
青涩,酷酷地瞪着窗外.坐在一旁的女子,递过来饮料,只是面目模糊难辨,好像小洁,
又似表姐.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为这意外的奇遇惊讶着,不由得举高了手,朝' 我' 猛
挥.那个' 我' 似乎不查觉我的存在,只是一径地看着窗外,似在熟思什么.年轻,有何
可愁?多是为赋新词吧!?汽笛嘟的响了,我也跳上火车,仍用力挥著手.在火车慢慢驶
离月台前,' 他' 终于注意到我,朝我笑笑,有点困惑的.两节列车慢慢分开,南辕北辙,
越来越远...我仍用力挥着手,似告别我过往的青春岁月....
今夜 我以生命的 忧苦 酿一杯酒
献给青春之美
你看,那颜色 澄明如泪啊!!
-- 蒋勋.烛泪流逝
在台东下火车时,已是清晨.我贪婪地吸着这盆地少有的新鲜空气,沁人鼻肺.整
个城市已从清晨的宁静苏醒,喧闹了起来.阳光撒满一地,空气中似乎可闻属于热带
的南国的特有气息.我在市集中漫无目的逛着,偶尔蹲下来跟小贩杀价一番.好像回
到小时候,跟表姐逛菜市场的情景.逛着逛着,心中蓄积的Yin郁感逐渐消散,反倒有一
种饱满之感,是属于一种对生活,乃至生命的素朴的喜悦之情.在这离家五百里的市
镇,我不像个过客,倒像是归人.在这个陌生的市集上,我竟找到了小时那种单纯的,
对生命本身的,纯然的喜悦.
遥远的记忆又熟悉了起来.在我彷徨无助,逃避无门之时,一个尘封已久的声音
在心中呼唤着,呼唤着.
我买了到故乡的车票,跳上火车.
给我吧,姑娘,那在你衫子下的
你那火一样的,十八岁的心,
那里是盛著天青色的爱情的
-- 戴望舒.路上的小语
回到嘉义已是日暮时分.下了嘉义客运,我在故乡小路上走着,点点滴滴的回忆
随着脚步慢慢流了出来...那是跟阿名一起游泳的池塘...跟表姐抓金gui子的茄冬树
...跟阿德打架的庙埕...高耸挺拔的槟榔树.我像,也是,个离乡的游子,在外头弄得
满身伤痕后,故乡还是伸开双臂,给我最温柔的拥抱与担待.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
故居,也是表姐家隔壁.
我犹豫着是否要去按她家门铃时,门却开了,开门的是姨妈.
"哎呀! 雄仔,是你啊!! 啥时回来?"
姨妈高兴地问着.
"刚到啦!"
"食罢否!?...啊!...一定还没...来来...进来吃!"
她拉着我的手,我不好意思地进去,却瞥见一个倩影,一惊之下,行囊差点落地..
.是她...表姐...小如.
姨妈看我发愣的样子,有点好笑的打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