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因为他依然可以看到希望。
可是接完母亲这个电话,他却隐隐有些不安。
也许是他心底里一直担心这种平静生活被打破,所以心思尤为敏感。但多年之后回想起来,简铭还是庆幸自己那时候心思敏感。人生中的关键决定,往往是在寻常、不经意的片刻做出的,他有幸在这个寻常的午后,作出了正确决定。
简铭拨通了小姨的电话。
他小姨是个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的人,套话一套一个准,简铭问她最近大家有没有一起去外婆家吃饭,那头果然支支吾吾:“最近大家都很忙啊,没去外婆那边了。”
“我爸妈也忙?不会吧,暑假他们最闲了,等我回去了,就要到外婆那里避暑。”
“啊?你要回来?”小姨的声音大了,有些急,“你妈妈没叫你留在C市吗?”
简铭的笑意淡了。
他道:“她说了,我准备先找找实习,如果找不到,就回来在家休息。”
小姨松了一口气:“你这么优秀,实习肯定能找到。”
简铭又和她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而后他猛地起身,抓起书包就朝外跑。
C市到D县的最后一班长途中巴车是下午六点二十分发车。简铭赶到汽车站时已经六点十分,排队买票根本来不及,但是那时候的汽车站管理并不规范,中巴车出了站还能停车上客,车站外都有固定的上车点。他紧赶慢赶,一路狂奔到上车点,赶上了末班车,一路上站了四个小时,终于在十点半到达D县的汽车站。
D县的县城很小,没有什么高楼,民房基本上只有三五层高,唯一的例外是一位外省地产老板过来投资的住宅项目。那是D县唯一一个商品房小区,住宅楼都是十六七层高,有电梯,绿化也好,又漂亮又大气,离县城中心和汽车站都很近,据说修过来的高速公路还会在附近开一个互通口。
在父亲因公受伤之后,他们就卖掉以前的旧房子,凑了些钱买了一套这里的商品房,因为有电梯能让坐轮椅的人生活方便不少。
简铭背著书包走了十来分钟,就回到了家。他走进电梯时还想着这时候父母大概已经睡了,一出来却见自家的门大敞着。
一群陌生的、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门口,有的靠墙歪站着,有的干脆蹲在地上抽烟,把楼道弄得乌烟瘴气。见电梯有人走出来,他们就抬着眉毛往这边瞟。
简铭心里咯噔一下,朝他们走过去。
那些懒懒散散的人站直了,挡住他:“你谁啊?”
简铭沉住气,道:“这是我家,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小混混一愣:“你是简维中的儿子?”
“是。”
那些小混混立刻围住了他,朝里喊道:“刘哥,这家的儿子回来了。”
他们推搡着简铭进屋,简铭一眼就看到沙发上正坐着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自己的母亲有些畏缩地陪着他们。
曾女士见他进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你…”
“哎哟,这就是你儿子啊,长得挺帅的。”那陌生女人笑了笑,她身边凶神恶煞的男人则不屑地瞟过来一眼。
曾女士疾步走过来推着简铭往他房间去:“他还是小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简铭小声道:“怎么回事?”
曾女士只一个劲把他往房里推:“你别管,你到房里不要出来。”
简铭看了看这满屋子面带不善的人,又看了看母亲,道:“不行,就你一个人在。爸爸呢?”
一听这句,曾女士的眼眶蓦然红了。
那沙发上的陌生女人又开口:“你还不知道啊?你爸爸死了,好几天了。要不是因为他欠着一屁股债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也不会找到这儿来。”
简铭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曾女士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出来,显然这些日子承受接连的打击,整个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那沙发上的男人不耐烦了,开口语气特别冲:“你这老娘们,每回我们一来就是哭,别以为这样就混过去了。你男人那可是真金白银从我手里拿走的钱,你哭两句就不用还了?”
他不善的目光在母子俩身上来回逡巡:“你是有单位的人,你儿子还在读书,要搞你们,简单得很。”
曾女士连忙擦擦脸:“我会还钱的,我…”
“你拿什么还?!”那男人一下子打断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房子已经卖了,还到处借钱,把别的欠债还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一穷二白。怎么,是觉得我比较好说话,其他人都还了就拖着我的不还?”
简铭脑子里还有些发蒙,难以相信父亲已经去世。他浑身微微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到男人这句话,才道:“这位…先生。我父亲刚刚去世,您好歹给我们一些时间。”
他其实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现在只想让这群乌烟瘴气的人赶紧从他家消失。
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