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衣,雾凇、冰溜、窗花构成了绚烂的冬日图景。
伴随着寒冬席卷而来的还有弥天的大雾,那时候雾霾这词儿还未进入大众视野,电视新闻播报也不会播报各大城市的pm2.5指数。供暖那几天,城市上空的霾簇拥着堆成了仙境——不过是个不大宜居的仙境,在这种尘霾施压之下,人们都戴着面罩匆匆来去,根本呼吸不得。
由于大雪封道,位于郊区的学校便仿若一个迷雾环绕的孤岛,里面人出不去、外边人进不来,再加上封道那天在校老师也没几个,这就相当于无形放了几天的假,只是放假位置被局限在一隅罢了。
“你说这是不是2012世界末日要来了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在外面都没法呼一口气……”高桐哈着气小跑去食堂的过程中,听见身后两个女孩子说道。
“哪里来的世界末日啊,”另一个人的语气似乎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又看小说看多了?”
“人家玛雅人说的,又不是我。不过最近食堂饭感觉好难吃……”
“运不来食材,咱们学校有的剩就很好了,走吧,中午砂锅面?”
高桐跑进了食堂,他心想,这等‘仙境’场景他是常见的,每年冬天地里都剩着大把大把的苞米杆子,县里的农民们就一把火烧了,又增肥又灭棉虫,大家都乐呵呵的当个大工程干。那几日火连绵着火、天连着天,晦暗的火光彻夜不熄,大伙儿都隔着窗子望,都不敢开屋,一开就要被呛死。
高桐飞快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宿舍。他这周没带什么厚衣服,一下雪就感冒了,鼻涕流的满脸都是。
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其他舍友已经回来了,他们三个人围在一块儿打牌。室外寒冰彻骨,屋里倒是暖烘烘的,高桐脱下外套瞥了一眼,发现柏修文即便在打牌时腰板也挺得溜直,他穿着浅灰色的高领羊毛衫,侧脸被窗外浅淡的日光勾勒着薄薄一层光影,看起来舒适又温暖。
高桐刚进厕所,又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那个,有人能借我点纸吗?”
一个舍友头也不抬地出牌:“我也没了。”
另一个舍友也没说话。高桐颇有些尴尬,打算再掏掏身上看哪儿有纸,便看见柏修文站了起来,弯腰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大包抽纸,递给了他。
高桐说了谢谢,对方摆了摆手,回去打牌去了。
待他上完厕所出来时,几人已经打完了一局,那两个舍友泄气地瘫在椅子上,说道:“难受啊,我们两个贫下中农终究还是斗不过地主!”
柏修文笑了笑,“兴许下局你们就赢了。”
“已经输了五局了!你不会出老千了吧柏哥!”
柏修文的语气颇有些无奈:“这种还……”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道:“不过是运气好。”
高桐抽了下鼻子,听着他们的交谈,爬上床去。
午休时间他不太敢睡。鼻涕一直都擤不干净,感觉喉咙里都蓄着一口痰,这样子睡着了会打很大声的呼噜,高桐索性就闭目养神。
然而却总是免不了咳嗽。以防打扰舍友睡眠,他特地钻到被子里去捂住嘴咳,颤也不敢颤几下,憋在被子里难受得不得了。下一刻被子便被揭开,新鲜空气灌进来,高桐大大呼出一口气,仰头这才看见柏修文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高桐:……
“吃药了吗?”对方问。
“额,没有。”高桐往下滑了滑,他想坐起来:“对不起打扰到……”
柏修文看了那两个都睡得发鼾的舍友一眼,默了默,说我给你拿,先吃点吧。
他们是上床下桌的宿舍,上床的梯子踩上去还是会发出不小的声音。高桐看着柏修文灵活又无声地翻下床去拿药,心里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小声说:“能不能麻烦把我的保温杯……”
对方看了一眼他的书桌,将一次的剂量、保温杯和纸巾一并递给了他。
高桐从小至大都是孤僻又木楞的性格,与人交往少之又少。这下实在不知如何表达感谢,他弯腰跪在床上接过了药,连说了五六个谢谢,谢谢你。
紧接着又被塞了一件衣服,高桐愣了一下,这才接过来,是件非常厚实舒服的黑色羽绒服,上面镶着个他没见过的logo。
对方道:“是我高一穿的,当时忘了拿回家,就一直挂在柜子里。你如果冷的话,就将就穿着吧。”
高桐:“谢、谢谢……”
“没事,这件衣服放在衣柜里蛮久了,可能会有些味道,如果介意的话就随便披着保暖就好。”柏修文点点头,上了床。
……真是太好了。那时高桐几乎是红了眼眶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同窗的温暖让他近乎忘却了前两年生活在欺压与冷暴力的压抑时日。他嘴唇嗫嚅着、颤抖着,他攥着那小小的药片,最终说出的却仍是一句不值钱的谢谢你。
那时他也天真地以为,虽然自己注定无法和柏修文这般人成为朋友,但能维持如此正常友好的舍友关系直到毕业,也实在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