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商总有一天会是司耀的,这个认知父子两皆是心知肚明。
但父亲图的是一个卸任轻松,儿子却要用尽一切手腕与挥霍无度的父亲周旋,他不想将来从父王手中接过来的,是一个被掏空腹里,只剩外壳的玄商。
一个大陆有数十名君王,却只有那么一两名可能的帝王。
每个领主盘踞在自己的土地上,或想吞并邻里,或想苟活安泰。却唯独有那么一两个人,他们的雄心壮志在辅佐他们的那些人眼中,甚至可以说是危险疯狂的。
要一统整座大陆。
曾经,年轻的王子有过短暂的时间是将目光放在他父王为他打拼下的这一块土地上的,但那真正只是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
当他第一次完整的接触到描绘着整座大陆的图纸的时候,他便想,那些都将要是他的。
无论如何也要是他的。
在君王的眼中,司耀是一名好儿子,在国人的眼中,司耀是一名好王子,在他年幼天真的妹妹眼中,他便是一名好哥哥。
司耀是真心的疼爱冰绡,第一次看见那眸光闪闪安静懂事的团子的时候,他便是用了心的在呵护她了。
对冰绡的维护到了那种程度?司耀一身金底红纹的华服,单膝跪在彼时站在最高处统治着玄商国境,玄商的君王面前。眉眼恭顺,笑意温柔,一缕乌发将司耀的侧颊微微掩下,化开了他眼尾那点张扬意气,他在他的王面前,当真是温驯纯良,是这世间最具有仁心恭候的王子。
而后,他开口请求:“冰绡既是女嗣,不必张扬露面,儿臣请求父王母后将她送出宫处,置于偏院派亲近的老仆供养。如今四境是敌,到处皆有人对玄商王室虎视眈眈,王室成员少去一人知晓,便多了一份保障。”
不止是这些,他,司耀将要亲手掀起一场革变,功成,冰绡便可以永远被置于他的羽翼之下,一生安然无虞,若是失败,他亦要那个乖巧安静的孩子远离风波,能够平凡无忧的活下去。
仆人是他亲自挑选的,送走冰绡那一日,他对着那名白发苍苍却也忠心无疑的老者交代,便是要时常教着她乐观开朗的活着,莫要总是强调她意识自己的血脉与身份,也不要教会她仇恨。
能够平安快乐的活下去,远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于冰绡而言。
司耀向来是众人瞩目的交代,是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存在。他有时候是个好王子,有时候是个好儿子。但他唯一从心里接受扮演的角色,他希望自己是个好哥哥。
人总是对自己的出生无多大的记忆,司耀从小生长在王宫中,过早的被自己的父王推向了那些沉重的权习之术,很少接触到同龄的孩童,也很少去嬉闹玩耍。他很少会去思考一个生命是如何诞生下来,存于人世。自己的师长传授交与自己的,往往是如何将生命于这个世间抹杀。
那是在一个冬日里,天空絮絮飘着新雪,他被母后传召过去,披了件边上滚着貂毛的厚披风,穿过理石铺好的庭院,他见到了那个孩子。
他的妹妹。
冰绡被包的严实裹在母亲的怀中,那样小的一团,仿佛在外面随意搓个雪球也能和她不相上下的大。这般脆弱,却又安静,那双眼睛乌亮,看向自己时充满了新奇。便是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司耀心中串上。原来人生的最初是这样的柔弱渺小,这般的需要呵护。他走了过去,小心的从母亲怀中接过了自己的方出生的妹妹,那温热的一团纵然到了自己的怀中,臂中也不过是添了一点小小的实感。
这是他的妹妹,与他血脉相通,是他的亲人,一个极其脆弱的,需要谨慎保护的人。
在保护冰绡上,司耀是尽了心力的,但他也为自己添了份苦恼,日理万机的王子坐在案前,长眉深锁一副忧愁模样,若是旁人见了必然会以为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才能让自信耀眼的王子染上这样一副愁容。
可他忧愁的却不过是自己亲手将妹妹送远隔离开来,与妹妹相见的时光少了那样多去,若是时间长了,她便不同自己亲近了,那必然是要让王子心中万分受伤的。
好在他每年虽然只会去探望那样两三次,可是冰绡仰望着自己的目光中那一份敬仰与崇拜是从来未曾消减过的。
冰绡仍然灿烂的笑着,司耀觉得这样便是足够了。
王子司耀的妹妹,不需要才高艺长,不需要端庄慧秀,也不需要背负上家与国的使命,他只要她能够快乐平安,无忧无虑的度过今生就好。
他曾经如此天真以为凭一己之力便可永远保护好一个人。
保护好一颗干净纯粹的心。
次年春,各地兴起动乱,长久挥霍大兴土木,玄商国库已然消耗虚空。拿不出足够的银饷征兵备战,更是仓促兴修防御。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本来没有什么规模与组织的起义兵,居然一路杀进到距王城七百里的应霜堡。
应霜堡之后,尚有两座城池,王城被护在最内处,然而应霜堡却是外屏三座城池中最有力的护盾,应霜堡破,内里两座城池可说是毫无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