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是一道瀑布。因为积雪融化,瀑布变大了许多,呈阶梯状垂直而落,一直落到他们下面大约70英尺的地方,也许是100英尺。树木和瀑布上方的冰挂折射出闪闪阳光。
“我们在哪儿?”影子问。
“在你上次来的地方,”威士忌·杰克说,“我的住处。你打算就这样握着我的百威啤酒不放手,把啤酒烘热吗?”
影子站起来,递给他啤酒罐。“上次我来这里时,房子外面没有瀑布。”他说。
威士忌·杰克没有回答。他拉开啤酒拉环,一口气灌下半罐,这才道:“还记得我的侄子吗?哈里·蓝鸟,那个诗人?他用他的别克车换了你们的温尼贝戈。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但我不知道他是诗人。”
威士忌·杰克微微扬起下巴,满脸自豪。“他是美国最好的诗人。”他说。
他一口气灌下剩下的啤酒,打了一个嗝,又拿了一罐新的。影子这时才打开自己的啤酒。两个人坐在屋外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是苍绿色的蕨类植物。清晨的阳光下,他们欣赏着瀑布,悠闲地喝着啤酒。在背Yin的地方,地上还有少量积雪。
地面泥泞而chaoshi。
“哈里有糖尿病,”威士忌·杰克接着说,“是偶然发现的。你们的人来到美国,抢走了我们的甘蔗、马铃薯和玉米,反过来把薯片、焦糖爆玉米花卖给我们,害得我们都得病了。”他喝着啤酒,沉yin着说,“他的诗得过好几个奖。明尼苏达州有出版商想出版他的诗集,于是他开着一辆跑车去明尼苏达和他们谈出版的事。他把你们的车子又换成一部黄色的马自达小跑车。医生推测他在开车途中突然发病,昏迷过去。车子冲下公路,撞上了你们竖的一个路牌标志。你们太懒了,懒到不愿用眼睛看清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不愿用心灵去感悟山峰和白云。你们的人需要在各处插满放啤>驼庋,哈里·蓝鸟永远离开了,和狼兄弟在一起了。所以我说,那里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了。于是我搬到了北部,这里是钓鱼的好地方。
“你侄子的事,我很难过。”
“我也是。就这样,我待在北部这里,远离白人的疾病、白人的公路、白人的路牌、白人的黄色马自达,还有白人的焦糖爆米花。”
“白人的啤酒呢?”
威士忌·杰克注视着啤酒罐。“等你们最后放手、离开这块土地回家时,百威啤酒倒是可以留下来。”他说。
“我们现在在哪里?”影子问,“我还在树上?我已经死了?还是,我在这里?我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什么才是真实的?”
“是的。”威士忌·杰克说。
“‘是的’?这算什么回答,只有一个‘是的’?”
“是个好答案,也是真实的答案。”
影子问:“这么说,你也是一位神灵?”
威士忌·杰克摇头否认。“我是传说中的英雄,”他解释说,“做的事和神差不多,只是搞砸的时候多些,而且没有人崇拜我们。人们讲述我们的故事,但在他们讲的故事中,我们有时是反派,有时则表现得像个英雄好汉。”
“我明白了。”影子说,而且他多多少少地真的明白了。
“你看,”威士忌·杰克说,“这里不是个适合神灵生活的好地方。我的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世上有各种各样的神灵,他们是造物主。他们发现了这块土地,或者创造了它,或者把它弄得乌七八糟。可你想想看:谁会去崇拜郊狼呢?他和箭猪女人做爱,结果小弟弟扎满了箭刺,跟个针垫差不多。他和石头吵架的话,连石头都会赢。
“所以,我的人猜测,也许在这些神明的后面,还有一位造物主,一位伟大的Jing神层面的神灵。对它,我们得说声谢谢,礼多人不怪嘛。但我们从来不建造寺庙或教堂,用不着。这片土地就是教堂,这片土地就是宗教,这片土地比在它上面行走的任何人更加古老、更加睿智。它赐予我们鲑鱼、玉米、水牛和旅鸽,它赐予我们野生稻谷,赐予我们甜瓜、南瓜和火鸡。我们就是这片土地的孩子,和箭猪、臭鼬、蓝鸟一样,都是它的孩子。”
他喝光第二罐啤酒,朝瀑布下面的河流打了个手势。“顺着那条河走,你会找到长着野生稻谷的湖泊。在只有野生稻谷的时代,你和朋友一起划着独木舟,去到那里,把野稻穗敲落到你的独木舟里,然后回家煮熟,储存起来,可以让你过上好长一段食物无忧的日子。不同的地方生长出不同的食物。往南走得更远一点,那里长着桔子树、柠檬树,还有那些绿色的软乎乎的东西,有些像梨子——”
“鳄梨。”
“鳄梨,”威士忌·杰克承认道,“就是那个名字。可它们在这边却无法生长。这里是野稻谷的家乡,是驼鹿的家乡。我要说的就是,美国就是这么一块土地,这里不是适合神灵生存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无法适应。他们就像鳄梨,拼命想在生长野稻谷的地方生存下去。”
“所以不可能生存得很好。”影子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他们就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