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想,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肯定也希望家人是开心的,毕竟我是真的想走的,如果他们没有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就会很放心……”
“……但不行。”她的语气中有一股近乎执拗的坚定,“我还是得最后一个走……我要送走我所有的家人才能走。”
25
秦焕冬一直在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别人的故事流更多的泪,只是难以自持地哽咽不止,直到泣不成声:
“你……为什么……也会这么累?……”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裴可明明已经是他同辈人中最优秀的那个了,她就该平步青云,就该睥睨众生,就该光鲜亮丽地活出最Jing彩的人生——
但为什么连她也在深渊里?
……
所以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一个地方拥有平等的话,那一定是在绝境面前。
每一个事中之人,都忍受着同等的煎熬,在深深夜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但黎明真的会来吗?
26
裴可却望着他笑了。
她似乎有些无奈,抽出被他紧握的手,探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秦焕冬……别哭了,焕冬。”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或许是我们都想得太远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找点长期有兴趣的事情。打游戏也好,看小说也行,有一个避难所,至少会好过很多……你还看小说吗?”
他在她温软的话语中止住了啜泣,沉默地缓了会儿,才摇了摇头,用哭出的鼻音闷声道:“很久没看了……现在的小说没意思,没以前的好看了。”
她轻声笑了出来,有些感伤地叹了口气:“也可能……只是我们都过了看小说的年纪了。”
……
这一晚,两人几乎将多年来不曾吐露给对方的心事都倒了个空。
那些难事到头来还是无解——又或许那些难事从来都是无从解的,能有这样一个倾倒出来的机会,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两个人借着酒Jing的麻醉,短暂地出离了各自的绝境,凑在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沉默,一起疯癫,最后还是要别离。
方桌上的啤酒瓶倒得横七竖八,餐巾纸团也散乱了一桌。夜深了,两人终于收起情绪,起身收拾了东西,临走前还特地向为了二人晚收摊的老板道了声歉。
走出店外,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
裴可轻轻呵了一口气,白雾在昏黄的路灯光下弥散开来。她转过头,朝他温柔地笑了笑:“你怎么回去?”
秦焕冬喝得多,意识有些昏沉。他蒙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无力地笑道:“不回去了……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回去要是被我妈看到,又要让她担心了。”
裴可静静地望着他,然后朝着他张开了手臂。
秦焕冬眼眶突然酸涩,低下头抱紧了她。
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发出沉闷的轻响,近在咫尺的气息带着温度,吹暖了他的耳廓。
“我也是。”
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柔声道:“那我们今晚就近找个地方,一起对付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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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要换文案和文名了,写这篇文的初衷是写深情暗恋,没想到现在写两个人的绝境会写这么长,我觉得我的中心已经偏离了,所以大概率过两天就会改文名,不出意外的话会改叫《余温》(大概是因为特别喜欢第二章里的“夕阳的余烬落在她羽绒服的银色皮面上,映出了暖色的光泽,犹如将寒夜来临前的最后一丝余温锁在了她的身上。”这句话)
这大概是唯一一篇没什么人看我也在拼了老命写的文了。
我现在想的是早点写完可以早点解脱。
※关于人生绝境的话题,到这一章可以结束了,看看最后一句也知道,下一章要开车了。
毫无意义那段,当时跟裴可的原型聊的时候,还聊到了终极。
我说人生的终极就是毫无意义。
她说就像小哥走进了青铜门,看到了终极,终极他妈的就是,我白来了,毫无意义。
就,又好笑又仿佛有点哲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绝境面前人人平等”的观点来自于阿城。
他在06年第18期的《南方人物周刊》的访谈里说:
【我到意大利一所大学去开讲座,阶梯教室。引荐我的是一个教授,他说,我读过阿城的小说,我真想过那样的生活,因为那样才会有些什么东西。我当即打断他,我说人生不是这样,不是因为你穷就必然产生什么。人生是任何人都会有绝境的,穷人会有,身价百亿者也有,在绝境面前,人是平等的。当时阶梯教室里有几个意大利学生就哭了。我猜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一般人不认为富人也会有心理绝境。现在有个从中国来的秃头小子说人人有绝境,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