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晚入早出的,显见是在同居,”他笑,“这里不比在纽约,有身份的女孩子和男朋友约会都要家里人作陪,更别说是……”
声低下来:“有了关系。”
沈奚用手肘撞他:“还不是你。”
傅侗文笑了声:“在这里的话发生关系可就是‘烂糊三鲜汤’,是胡搞乱搞,是道德败坏。哪里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所以沈小姐只能和我订婚了,别无他法。”
“要我不答应呢?”她咕哝。
“那便再追求一段时间,”他低声说,“三哥要只有三十岁,追求你几年也是应该的,可现在是等不及了。我们央央这样年轻,走了个段公子,再来个杜公子、王公子什么的,三哥也是受不住。”
说完,又笑道:“三哥是心脏不好,经不起吃醋。”
沈奚明知道他嘴上耍花头,可也被他逗得笑:“几点了?”
傅侗文从怀里掏出他那块表,仍是原有的那个,他是个极念旧的人:“两点。”
“那要迟了。”
恰巧有一辆电车开过来。
沈奚怕赶不及,带他坐上了电车:“坐这个过去吧。”
这个时辰电车上没多少人,他们也不要坐多久,于是沈奚就寻了单人的座位,刚要坐下,被傅侗文拦住,把她拉到了靠窗的联排座位上。
“十分钟就到了。”
他一笑:“人是一对的,坐在一处才像样子,否则这恋爱谈得也没意思。”
他心境大好,把她的大衣搭在前面的栏杆上,舒展开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他在目视道路一旁的商铺,眼中倒影的是法租界的市井繁华。如此好的城市,如此好的家园,却挂上了“租界”二字……想到这里,景色也变了味道。
傅侗文从上电车就发现行驶的方向不对,到下了车,两人站在是一家门面不小的西餐厅前。他心有疑惑,却未发问。
“你让他们不要进去了吧?”她轻声道。
傅侗文对身后的七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留在外头。
两人从木质的旋转门走入,不透明的磨砂玻璃隔绝了日光,也隔开了里外热闹。
转到里头,是一番热闹光景。
沈奚提前定了位,包厢没有了,只好在靠窗边的位子,两排狭长的皮质座椅,中间是长桌。看上去能坐至少八个人。
他们刚被带到位置上,傅侗文没来得及把大衣放下,已经听得身后有微微颤抖的声音唤他:“三爷……”不太熟悉的女人声音。
傅侗文回了头,身后半步是沈奚,再往后来了四个人。
两男两女,他略微回忆,记起那张脸来。
“窦婉风?”他笑,“我有没有叫错名字?”
“没,没有,”婉风眼看着泪,哽咽着,失措地又是想要行旧时礼,又是想和傅侗文握手,到最后把自己两手握在一处,还是选择对傅侗文轻福了福:“从没想过还能再见三爷,还是这样的礼来得好。”
傅侗文微笑着,看余下几张面孔:“王琪方,魏君?”
那被点到名字的一男一女也都眼睛红着,轻点头。
只有一个,他确实是不认得。
“这是我的先生,”婉风挽住那男人的手臂,“也是和我在大公报,听说是三爷在这里,想要见上一面,我就没经准许把他带来的。三爷要不想见,立刻就让他走。”
“这恐怕不是很礼貌了,只是吃个下午茶而已,”傅侗文指座椅,“来,都坐下。”
沈奚紧挨着坐在他身旁,和他相视一笑。
这是沈奚给他的惊喜。
一年前,她抱着尝试的心态,给留在美国读博士的陈蔺观写了信,想和陈蔺观保持联系,为医院获取更多最先进的医学信息。陈蔺观回信嘲讽她是个功利主义者,只有在用得到他时,才会记起昔日灯下苦读的友谊,在信末又说,挖苦归挖苦,还是感激沈奚为他提供了最好的学习资助,让他得以在学科上获得成绩,提前博士毕业。
陈蔺观的回信,不止修复了两人关系,还为她带来了婉风的消息。
许多傅侗文曾资助过的爱国青年们都先后回了国,渗入到各行各业里头,婉风本就爱热闹擅交际,和旧相识们都保持着联系。
所以沈奚刚才是定了位子后,给婉风说了傅侗文在上海的消息。婉风雷厉风行,一个个去通知大家,来这里和三爷一聚。
傅侗文把大家都让了进去,自己则坐在沈奚身旁,长椅的最外侧。
落了座,婉风始才发现傅侗文和沈奚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这种感觉很奇妙,非过来人不能察觉。她轻轻地用高跟鞋踩沈奚的脚,耳语:“你和三爷?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终究?这个词用得微妙。
沈奚略微愣了下,耳语说:“一会我们单独说。先前没告诉你,是有缘由的。”
傅侗文分别时的叮嘱她都牢记着,除却段孟和是他自己猜到,余下的人,无论是谁,沈奚都从未提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