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一群人,住了口,脸色更不好看了。
那些人越走越近,夹杂着胡咧咧的碎语,“女学的人学问才情也不过如此”、“自古才女也不过诗文可观而已,治国平天下向来不关女子事”、“那位知府小姐心气也太高了”。
沈云深听了几句,再看看秋兰姑娘,便有了猜测,难道在雅集上闹出了不愉?
那这些书生也真是枉读了孔孟,与同学逞口舌之快。
又听,“一叶知秋,由此及彼,可见她们夸为天人的沈师长也未必名副其实。”
了不得,连她爹爹都牵扯进来诋毁,沈云深原本是无动于衷的,现在如何肯作壁上观?
“站住。”
秋兰姑娘Jing神一振,站在一旁小拳头兴奋地握起,她是要出手了么,还单挑一群,刺激。
那群书生应声止步回身,打量了几眼,她梳着可爱温婉的垂鬟分肖髻,身着鹅黄衫子白蝶裥裙,腰间束着素色丝绦,站在那里娉婷袅袅。
站在当中的那个扬了扬下巴,挺胸拱手,“有何指教?”
秋兰姑娘凑到沈云深耳边,“这个人叫赵谦孙,最嚣张,一点也没见谦得跟孙子似的。”
沈云深腰板笔挺,闲闲负手,“自然是指教你们不可目无尊长,要尊师重道。”
“你……”赵谦孙实实被拿到了短处,即使方才诋毁沈清都的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瞧他们被噎着的样,秋兰姑娘在心里默默给沈云深竖起大拇指。
“沈师长的弟子,论起来我也算一个。”废话,她可是最根正苗红的,说话、走路、吃饭、读书、作文,爹爹无所不教,“你们若有比试,我自该有份。”
沈云深这话说得从容无惧,气定神闲地生出一股叫人不敢怠慢的高深莫测。
霸气!秋兰姑娘底气大足,语气也跟着响亮,“怎么样?敢不敢比?”
“谁不敢!比就比,刚刚我们比的是楹联,现在也以它定胜负,如何?”赵谦孙算有几分才气的,就是年纪不大,没受过磨砺,性子冲。
“哎,等一下。”有一人多了一份心眼,拦起,“我们输了收回那句话,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沈云深愣了下,她没想过输的,想了想道,“此后见你们我自当退避三舍。”
“好!如此说,我这正好有一上联,‘此地安能长住?’”赵谦孙急搓搓地就出联。
句子平平,如随口反问,但不止宜情,还机锋暗藏,亦可狡词歧义为“此地安,能长住。”
沈云深略低眉眼,食指敲了下石桌,淡淡道,“其人好不悲伤。”
嗯,其人好,不悲伤.
赵谦孙那些人表情僵僵,居然对得又快又无懈可击,比方才那些人敏捷多了。
“该我了。”对方如此不友好,沈云深若成心连爹爹也不能饶,何况他们,“谁剪金柳?是君家堂前王谢燕。”
秋兰皱眉,这个不是很难吧,她觉得自己勉勉强强也能对得上。
赵谦孙更不屑,这有何难?不假思索,张口便对了出来,“何销红烛?为吾辈胸中李杜诗。”
沈云深意味深长的笑,还不曾绽出来,旁边竹径里传来一声愉悦的嗤笑。
赵谦孙敏感地循声望去,他对得不工?哪个敢嘲笑?
“谢疏影,你什么意思?”
相较赵谦孙火气冲冲的,谢经纶手举折扇撩开竹枝,从容迈步,不慌不忙,“她戏你是寻常百姓呢,你还红袖添香夜读书,赵二,好脾气好耐心。”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家堂前的王谢燕子,可不是说他是寻常百姓呢!
赵谦孙气得想拍脑袋,愿赌服输,又不能如何,一把拉过谢经纶来,不由分说按坐在石凳上与沈云深对峙,“她们比不过,你不服,我输了,我们还有这位呢,赢了他,我们才服气。”
沈云深眉头微皱,心想,“哦,原来他就是谢经纶。”
不过是谁她都不怕,为了爹爹,谁来她也要把气势撑起来,把他比下去!
谢经纶的想法却非常单纯,以为同门之间,以切磋来消遣光Yin不是坏事,但为了逞才斗气,实在不必,本无心卷涉进来。
但这沈家姑娘还挺有趣的,那奉陪一下也无妨,“那我出一联,请小师妹赐教。”
沈云深颔首,“不敢。”
谢经纶这才慢慢吐词,“‘金水河边金线柳,金线柳穿金鱼口’。”
并无深长寄意,不过有叠字,有分句,前后还用了顶针格,是文字游戏,也不易对,他就是想试探试探她。
沈云深于对对联很有捷才,顺口就是,“玉栏杆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
本人挺淡定的,可是身后的秋兰姑娘兴奋不已,乃至激动地锤了她一锤。
对面的谢经纶,也一脸惊愕,这是他自己无意间琢磨出的一上联,苦思冥想,没对出来,她对得何其工整,不费吹灰之力,惊愕不免化为了满满的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