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让花匠愁死,本想说冬天种树活不成,可震南王那张看着就很不好相与的脸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奈何想了又想,只得种上几排梅树,听天由命般祈祷能够成活。
萧则琰出征前,宅院改建才刚完成一半,左右他也即将出征,北胤人还保留着草原野犷的作风,不讲究那么多规矩,萧定宸让他在皇宫里的承华宫住了几天后,他便率军出发了。现下刚好改建完成。
因着这两年随萧定宸征战天下,萧则琰并未成婚,府里人口十分简单,只有个嬷嬷——鄂娜日(注1)是他母妃之前的贴身侍女和萧定宸赐给他的管家并几个丫鬟在帮他打理府中事务。
他又嫌女人麻烦,在朔方时多是露水情缘,府中也并无侍妾。平日里常宿在军营,府邸倒单纯成了个睡觉的去处了。
虽是天下初定,但因龙城守卫将官在骑兵全灭后,仓惶弃城出逃,北胤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龙城,这让城中几乎未曾受到战火的波及。
北胤治军严明,秋毫无犯。而普通百姓只求一碗饱饭,一席屋瓦,见这日子并未有多大改变,反而不甚在意龙椅上坐的那位究竟是谁了。
凝月在回府路上走的是主路,随手掀开马车帘子便看到街上行人如织,热闹不断。街市之繁华,人烟之茂盛,自有一番不同景象。
有做宽袍大袖装扮的汉人,也有身着窄袖皮袄马靴的北胤百姓,端的是一片祥和安乐。因着除夕和出征胜利归来,更添了几分喜气。
当下她不禁暗道,这萧定宸胸中还真有几分治国的谋略,短短半年,龙城竟看不出一点战乱后的情形。比之她那位只好酒色玩乐的父亲不知要强到哪里去,得了这江山原也应该。想来这百姓的日子在他治下,应是更好过的罢。
又一转念,去了萧则琰的王府,定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必不肯让他那些妻妾仆从小觑了去。没曾想进府后却是这样一番情景,心中一松,反倒有些说不清的隐秘惊喜。
鄂娜日从萧则琰幼时就一直看护他长大,见拉克申护送回来这样一位貌美的姑娘,又听说原是陈国的公主,萧则琰如此上心,想来是十分中意她。
见她年纪尚小,却肌肤如玉,腮凝新荔,一双眼睛莹润娇婉,端的是个美人儿胚子。行动举止又处处袅娜婷婷,颇有礼数,因是南朝汉人,虽柔弱纤细了些,在王府里好生将养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现下没名没分的,但她素来知萧则琰的性子,定是南征时看中后直接抢了回来,反而对这个身世颇为可怜的小公主心生慈爱之意。
只是萧则琰未经皇帝允可便先自将一位“前朝余孽”留在府中,不知可行与否,这样一想又心下不安起来。
鄂娜日安排众丫鬟将萧则琰的卧房都重新收拾布置了一番,见凝月衣饰单薄,还特意命人去赶制新的冬衣,又将她的双手拉过来,见这手也生的细长好看,便笑眯眯地说道:“真是个貌美的姑娘,阿尔萨兰这回总算是能收收性子了!”
凝月对这位笑容慈祥又和蔼的嬷嬷很有好感,她从未有过来自长辈的关爱,被嬷嬷这样一夸,倒先自脸上一红,瞥开眼去:“嬷嬷莫要说笑……”
知她面皮儿薄,鄂娜日便未再多言语,只唤人进来为她梳洗更衣。
过午后,萧则琰一早派人回府传话,晚间他要带她进宫。
凝月心内惴惴,早早用了晚饭,及至等见到他,问他何事,萧则琰带着点莫测的笑侧头看她,只说要送她样东西。
进宫后他却是先去了御宴,让她独自在承华宫等着。
承华宫里还有些萧则琰的旧衣物,随意地搁在架子上。
凝月在暖阁里转了转,又坐回到矮炕上,屋内温暖如春,炕上热度正适宜,凝月却是左右难安,心绪不宁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凝月歪在炕上,睡意都涌了上来。
迷迷糊糊中,只听得外面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求见,宫女进来回禀,一下子惊醒了她,竟已是子时三刻(注2)了。
……萧则琰为何还未回来?
一丝儿夜风从窗棱缝里穿进来,墙角昏黄的烛火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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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鄂娜日,蒙古语石榴之意。
注2:子时三刻,今23:45分左右。
CHつapter27.除夕(二)
萧定宸已然在宴上听海日古的祖父旁敲侧击地提起,萧则琰为了个陈国女人动手打了海日古一事,对方语气中暗含不满之意。
不顾脸面地殴打功勋子弟,争风吃醋便也罢了;又听闻他为了救她中了一根毒箭受伤,这下竟是连命都不顾,本就心中不快。
宴上还多喝了些,散了后便有些酒意上涌。
现下听他来说要给这个陈国女人一个名分,当即大怒,一个亡国失节的前朝余孽玩玩也就算了,没发落到浣衣局已是足够仁慈——阿/茶/整/理——,还想给什么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