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微弱的绿光在丝线间若隐若现,指引这只忠诚的小动物不知疲惫地前行,一只握着酒瓶的手剥开淹没他的黑发,半个身体链接在维生装置上的哨兵咽下最后一口酒精,覆盖在微薄皮肤下的喉结艰难耸动,如同几近破茧的虫卵挣扎着破开血肉,他阖上双眼,陷入绝对的黑暗里精准地将瓶子砸向萨尼亚。
小动物不止一次地被蔓延在整个地面的黑色细密藤蔓绊倒,它的身躯碰撞在四号金属表层时发出黏液爆破的声音,每次都伴随着更加令人作呕的腐臭腥臭气味四溢出,萨尼亚用几乎撕裂自己的力气发声,一刻不停地试图接近房间中央的‘源头’。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除了刚上岗那次外雅各布四年间再没有抽中过负四层的执勤任务,在花费半小时投放完物资箱后年轻人换下装备后被哈哈大笑的前辈们拍着肩通知今天没有别的任务,提前离岗收获了半天意外假期的年轻人脚步轻快地借坐运输车回家,空着手给了家人们一个意外惊喜并被母亲打发去买自己没有听清的烩菜调料。
四年里从新人小子混到雅各布前辈的六区本地人终于在今天又一次抽中了大奖,他换上四年前使用过的装备,盘算如何邀请心意的姑娘共进晚餐,在将要推着小车进入电梯决定迅速完成任务离岗时,极罕见地收到了来自所长的传唤。
随着玻璃穿过小动物碎裂在地上清脆的响声,郁了想象着萨尼亚柔软的躯体被撞飞到墙壁上的画面,四面密闭的金属小盒每一寸都干涸着萨尼亚的血肉,他又抓起一瓶装置分支送来的透明液体咬开木塞,牙龈渗出的献血顺着尖利的虎牙混入酒液,过于敏感的感官里哨兵如同吞入炭火般痛饮酒精,学会的钢铁造物为他的每条血管输入冰冷的维生液,而经由六区人民播种长成的作物酿造而成的酒精则灼烧着他的腹腔。
红袍教士们一齐架起枪械,填充着普通子弹的枪械一向用于对付人类,哪怕是所谓特殊人种也没有白雾污染后变异的异种那样钢筋铁骨的身躯,几颗子弹就能让他们丢掉小命。
他们无声却整齐地侍立在一个穿着普通得就像某一般经过路人的男人身后,少见的银色头发几乎与走廊融为一体,雅各布无法否认自己对这位在学会
在小动物又一次痛苦的叫声中哨兵像要溺死自己般不为所动地再次灌下酒精。
美餐一顿后雅各布早早地上床,在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后彻底转变了看法,由衷地认为有关负四层的执勤任务实属美差,难怪前辈们对每一个第一次抽中大奖的新人极尽惊吓之能。
——大陷落后660年,联盟六区对特殊人种收容所,地下四层终生监禁区。
他在午休时随口向同事们分享这个猜测,得到了有着负四层执勤经验前辈们的一致肯定,他们都曾为这神秘的酒鬼罪犯投放过酒精,自几年前此人住进负四层最后一间囚室后,每天如此,日日皆然。
“长官,就是这里了。”雅各布说完就老实退到一边,盯着自己的鼻子想象自己是土地里的块茎,他在收到传唤后换回军服前往会客室报告,所长命令他带这批来自学会的客人前往负四层最后一间囚室,除次之外保持绝对安静。
萨尼亚又在尖叫,封闭无光的八平米牢狱内,这只没人能看见的小动物以一种绝对怪诞的形态朝他爬行,能够毫不费力穿透四十四米钢铁的声波扎入他全无遮挡的精神域,消失在已经取代了此地全部板块的黑暗中,某种未知的存在栖息于此,它们窃窃私语,将吞没的一切撕咬殆尽。
这群穿着红色繁复外袍的学会教士各拎一个黑色长盒,恭敬地跟在一个银发男人的身后,从他们身上雅各布听见熟悉的枪械碰撞声,在路上他提醒这些人负四层没有光照后震惊地看见一名学会教士从长盒里掏出一支十六号能源灯,雅各布只在军校上课时见过这种用于探索陷落区域驱散白雾的装备,客观来讲这种战术装备自然有照明模式,但因为所消耗第十六号能源过于昂贵,基本上没有人会真的只为照明使用。
一扇扇紧闭封死的四号金属门足以隔绝包括精神力在内的所有物质,一向用于隔绝白雾侵入的战略物资出现在这偏远地区的小收容所内,以近乎赤裸的态度表明此处囚犯人权丧失,或许还暗含对他们危险性的警示,雅各布跟着夜视仪屏幕上的指引,按编码投放物资箱,如果忽视前辈们编纂的那些吓唬人的惨案,这项工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悠闲,年轻人投放最后一个也是这些箱子里最大最重的物资箱时,自娱自乐般思考起来,略有些熟悉的摇晃手感告诉他这是一箱液体,如果都是酒精的话这些量足以溺死一个成年男人。
在十六号能源燃烧换来的刺眼白光中,雅各布第一次看清了负四层的全貌,挖空泥土的地下空间呈扇形环绕电梯出口,黑色四号金属铺就的牢狱密密麻麻地排开,分布在银色的钢铁走廊中仿佛无数种不详铺面而来。
绿色的微光不可逆转地趋近熄灭,而萨尼亚能做的只有再次朝着那个方向爬行。
,他走在漆黑的通道里,轮子滚动的声音在墙壁间反射延伸,孤零零地回荡在距离地表几十米的监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