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色恍惚。似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小古所有的心神,都被他第一句夺取了——景语他,竟然中了状元!
长街另一端的鼓乐和喝彩声越发响亮而来,小古抬起头,却见到三道身影骑在马上,周围百姓都围着欢呼和指指点点。
“那就是三鼎甲的才子了,简直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啊!”
那锦衣卫小旗目露兴奋,也探出头去看,努力分辨着哪一个是自家大人的亲兄长。
小古缓缓睁开眼,凝视着那逐渐走近的熟悉身影。目不转睛的盯着。
那骑着白马的清俊男子,眉眼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润如玉,似乎亲切的双眸,转动之间却又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沿途不时对着百姓和熟人微笑示意,那笑容却并未传入眼底。
那般冷漠与慈悲的奇异气质萦绕在他周身,那一身锦红喜袍也无法遮去他丝毫的光芒。
他微微抬头,下一瞬,唇边的笑意却僵住了——只因他的目光,终于触及到那一片肃穆的衙门。以及旗杆上悬挂的伤痕累累的女子。
日头逐渐西坠,金芒逐渐变得柔和,照在碉楼上,倒映出虹霓一般的华光。也染得那一身灰白囚衣上熠熠淡彩,鲜血的色彩更加明艳妖异,看在他眼中,却宛如万千芒刺,狠狠的刺入心间!
原本因麻木的心,此时却突然颤了一下。
夕阳逐渐西坠。傍晚的风穿过长街,拂起他的袍角,也让小古身上的囚衣飘然飞扬。
他任由骏马往前,一步步的,却是盯着她,目光深邃宛如幽潭,犀利宛如鹰鹫。
她也这般凝视着他,碧清妙目之中,似喜似怨,似憎似怜,复杂得似乎蕴含这世上所有情绪,却又好似虚无空寂,不含半点波澜。
两人就这么出神的看着彼此——恍惚间,小古想起从前的说笑戏谑:他曾经说过,要跟父亲一样,少年高中,走马御街,欢饮琼宴。
那时候的她,懵懂羞涩的笑着,轻声问道:“那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来庆贺呢?”
他不禁失笑,轻轻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古时有状元簪花的习俗,状元手捧那一簇花,奉献到最美的小娘子跟前,如此经常成就一段佳话。”
“那你是要送给我了?”
小小的如郡叉着腰看着他,软软的圆圆的完全没有腰身可言,却偏偏要做出戏文里绝代佳人的风姿,微微用扇子遮了脸,半是羞怯,半是调皮的问道:“我真的是此地最美的小娘子吗?”
小古至今还记得,景语先是愕然惊奇,随后爆发出毫不客气的欢愉笑声,“哈哈哈哈,当然是,骗你的……”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好像是赌气嘟着嘴不理他了,于是景语马上投降,哄着她道:“是我胡说,如郡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当然是这条街,不,是整个京城最好看的小娘子!”
她迟迟不肯破涕为笑,景语拉了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我跟你在此击掌约定!”
那三下巴掌,拍得她掌心发红,却是牢牢记住了他诚挚温柔的双眼,那样含着笑的,那样把她看成世上最要紧宝物的眼光。
小古就那样凝视着他,看着他鬓边的那一蕊嫣红,却见他也好似感应到她的目光,摘下了这蕊花,随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向天空抛洒。
似乎无意的轻手一扬,那簇花被风吹得曼然轻飘,飞舞而上,竟然朝着那锦衣卫的碉楼顶端而去。
下一刻,花朵似乎长了眼一般,插在小古乌黑柔亮的发髻上,竟然不动了!
长街上的人们大都看不到这么清楚,只是纷纷叹息:可惜状元郎这一簇花了。
景语含笑凝望着她,目光在鬓边那一点嫣红上停留了几瞬,唇边的笑意却渐渐变的苍凉——
第三百二十二章 簪花
他也记得那少年时的戏谑,虽然稚嫩,却是他肺腑之言,也是冲天之志。
只是……他不曾告诉她的是,状元所赠的簪花,一般有相悦的旖旎之意,女子接过便表示订下终身。此风在道学之士的非议之下,渐渐不再,但这个典故却是流传下来了。
时隔多年,终于将这朵花,擦到了她的发间,彼此之间却已是隔着天堑之远……无论是身,还是心。
她被五花大绑施刑悬吊,而罪魁祸首是他。
他要在这大明的京城掀起万丈惊澜,她却偏偏要阻止!
这就是命运的相遇吗?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近乎透明,身上的衣衫半幅被鲜血染红——今天的一刀好狠,竟然让她伤成这样!
他心中的痛意更甚,目光中隐约有哀伤忧悒,却偏偏不肯露出半分,只是微微笑着,任由此情此景在心中凌迟着自己。
那般倔强,无望,然而骄傲,却又是无比的胆怯。
胆怯的不敢去承受她眼中的恨意!
他着了魔一般的看着她,已经引起众人议论纷纷,都以为他是对锦衣卫衙门有什么不满,却不曾想到,他所凝视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