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栀沉下脸色:“你自先走,我乘电车去!”咬唇再不理,与她擦肩而过。
“阿栀、阿栀!”月梅提嗓急唤了几声,就是头也不回。
“小姐走麽?小姐走不走?”黄包车夫不耐烦地催促。
月梅跺了跺脚,把手一摆,直朝冯栀追去:“喛,等等我,阿栀!”
冯栀听到身后的动静,缓下了脚步,月梅气喘吁吁的与她并肩,气喘吁吁地笑:“我怕你啦。”
悄观她神情不霁,主动问起:“电话局里怎麽样?赵先生都说甚麽了?”
冯栀便把所见所闻详细叙与她听,接着道:“赵先生说如能这两日就去做事,可配个两人住的宿房给你,别的都是四人一房。餐食虽非大鱼大rou,但顿顿亦是沾有荤腥,平日里工友处得和睦,若是请假都愿帮替的,薪水每月十元,逢年过节还会发赏钱。”
月梅颌首笑说:“听着确实不错呢。”
冯栀语调有所缓和,想想问:“大世界的黄老板对你如何?”
月梅回话:“他待我极客气,平日说话也很有礼,要把我捧成大世界的台柱子,比小金宝还要红透上海滩。替我置办各种行头,甚麽翡翠脖链儿,金耳坠,宝石戒指、玉镯子都凑齐了,你瞧不过短短几日,他就这般豪阔,也不怕我一起卷儿逃掉。”
冯栀淡道:“他那样的人岂没自己的打算,是算准你不会逃,更不敢逃。他现在送你的行头越贵重,日后就要千倍万倍的从你身上赚回来。勿要被表面的繁华迷花眼睛,蒙蔽心智,趁现才开端,把这些金银玉饰各种行头、一个不留的还给他,及早脱身为宜。”
月梅沉默会儿:“可是常二爷的意思?”
冯栀没有否认:“他政商两界见多识广,深谙黄老板的为人手段,大世界里的yIn靡险恶,实非你我所能想像。这种悬空走钢丝过日子,真不如脚踏实地更安心。”
月梅低头看着白皮鞋,今日刚穿,不知甚麽时候,鞋头磕掉了层皮,指甲印般月牙大小.....突然心生烦躁起来,开口道:“你容我再想想,明日定给你个准话儿。”
冯栀有些不明白这还需要想麽,可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儿,到嘴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八路电车先进站,她拍拍月梅的肩膀告别,上电车朝里面走,不期竟遇见了周希圣。
鬓边有朵栀子肥 (民国)第叁零章 多心思(加更)
第叁零章 多心思(加更)
周希圣一手吊在拉环上,一手捧着本书垂颈在看,他旁边还有两个同伴,正脸对脸地说话。
冯栀打算悄悄从他身侧过,待走近了,他忽然让了让,空出一人的地。
冯栀便不好拂他的善意,更况电车里很拥挤,像沙丁鱼罐头,一脚踩下去不是硬的,是绵软,别人的脚面儿。
见有个太太想占过来,她急忙补进去,再偏头朝周希圣笑着道一声谢,瞟见他青布长衫的领口,已经泛淡白,起满绒绒的小线球,是浆洗太多次的缘故。
周希圣呶呶嘴角没多话,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冯栀有些诧异地接过,酱红的封皮,画着一座城,原来是本洋文小说,听他低声道:“对你学洋文有帮助,十日后还我,学校图书馆里借的。”
冯栀直觉要婉拒,却看见他那两个同伴朝她望过来,显得挺好奇的样子,若是推让起来倒不好看,便又谢了,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里。
“那晚电影好看麽?”她想了半晌才问出这一句,也实怪不得她,和他的交集且不过一张电影票。
周希圣没有理她,侧头和同伴在说着甚麽,好像没有听见。
电车停了,好像轧到一条狗,开电车的在争执,隐约有女人的哭声。
冯栀朝车窗外望着,黄包车夫一辆一辆拉空车在跑,有乘上总算坐了个小姐,布篷子抻展挡日阳儿,穿件珊瑚粉洒花的短袖旗袍,两腿并拢踩在车踏上,露出半跟的白皮鞋,她抬手抚着鬓角,还摸了摸扁金镶彩玉的海棠花卡子。
她认出那是月梅。
月梅下了黄包车,摇摇晃晃往大世界里走,看门的连忙替她拉门,一面谄媚招呼:“梅兰小姐回来啦!”
她仰起颈子正眼都不瞟他一下,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走进厅里,午后这段时辰,戏台上是评弹班子的天地,一人持三弦,一人持琵琶,正自弹自唱,底下听客瞧着不少,却多是掮客,叫一壶菊花茶,一盘酥皮糕饼,也没在听,挨头凑脑自顾谈生意。
苑芳拎着铜色大壶在桌间穿梭,或添水,或送茶果盘,月梅从他端的碟里抓了把话梅瓜子,站在墙角边嗑着,边听戏,弹唱的是《秋海棠》,红戏子遭遇大官的姨太太,jian情还未发现、戏子还未毁容,还未落魄、两人正勾缠最浓烈时,那伶人唱得是吴侬软语百转千回。
月梅神情恍惚地想,若是时光倒流,人生能够重回,戏子还会与姨太太再生挂葛麽,她想若是由她来选择,定是不再肯的,那样悲苦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把瓜子壳往地上